“老大家的，我那厨房放着的油渣怎么不见了？”

    王老太太暴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就见柳氏畏畏缩缩的从屋里走出来，顺带还关上了房门。

    她拉了拉裙子，扯着嗓子也是不害臊的说，“娘，二娃刚回来呢，我寻思着拿点给他吃补些身体。”

    王老太太眉头皱的死死的，端着那空荡荡的盆敲了敲，“他肚子能大的吃下这一盆不成？柳氏，你当我脑子糊涂了！”

    当日虽买了些，可后头又四丫头给的银子，王老太太底气也足了，后头又给买了些猪板油，这油渣少说还能吃上四五日的。

    秦海才多大孩子，是猪不成，这就吃完了。

    柳氏顿时有些委屈，“娘，你这话说的岂不是我偷吃了这油渣，家里什么东西都是你管着的，多点儿少点儿您自己可清楚，我真是拿了点儿给二娃而已，你怎么不去找弟妹问问是不是她拿了回去。”

    王老太太顿时气得不行，“杨氏有你这么胡搅蛮缠吗？秦海回来我还能少了他的吃不成，尽让你瞎操心！”

    “这可说不准，弟妹就四丫头一个孩子，您二老平时也宠的不行，说不定就是拿回去给人留着去了，怎少了东西全落我头上！”

    柳氏越说越来劲，干脆放下话又进屋去了。

    她二娃才回来两天就着了寒，怎不见老太太拿点儿银子出来给孩子请个大夫瞧瞧呢，尽知道抓着这点儿小事不放。

    屋子里，秦海一人躺在床上，地上还放了一盆碳火。

    他悠悠的拢了拢被子，声音不耐烦的说道，“娘，你在外头又在说什么？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清净”

    柳氏一见他醒了就笑着个脸过去，“二娃你醒了，没啥事儿，下回娘出去小声点儿哈，你看看你还有啥不舒服的不？”

    秦海睁眼瞧了瞧，又拿舌头抵了抵后牙槽，“刚才吃的油渣有些干了硬了，这会儿倒是有些烦闷得慌。”

    柳氏一听也叹着气，“那也没办法，你知道你奶的，熬猪油总爱将油渣熬的干净，不肯多留些油水儿，苦了你了。”

    秦海好不容易才被子里抽出手来，又摆手让她从桌子上拿本书，“就上头拿本，方才还没瞧完呢。”

    柳氏也看不懂这是个什么书，但往日秦海便是这样，时时刻刻也不肯放下这些个书册，隔三差五的就得买新的，看的可快了。

    她虽然也有些心疼钱，可到底二娃出息啊！日后是要让她做秀才娘的。

    她拿着过来还贴心的翻开，却不晓得自己翻得不对，秦海又不耐烦的自己翻了回去。

    “你也多休息休息，都受了寒了怎还如此努力读书，娘见你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箱子，莫不是都是先生让买的？唉哟，怕不是这个冬天都要看呢。”

    之前她也去见识过，那一本书可都要几百文呢，柳氏心头倒是不心疼，就是觉得苦了二娃这么努力。

    她见人也不理她，看书看的入迷得很，几次几次的还要在被子里拱几下。

    一想她儿子这么出息，怕是明年就能考个童生了，不由得也跟着来了点儿劲儿。

    她探头，“诶，二娃你瞧的什么书，给娘也讲讲看，日后你做了秀才，娘也好不给你丢面子啊。”

    奈何秦海一点儿不领情，反而很是厌烦的坐起来，“你尽凑过来干什么呀，挡着我看书了你知不知道，女人还要看什么书，你都做大半辈子的泥腿子了，莫不是还以为人家能当你是夫人看不成？”

    如此刺尖的话柳氏非但没有觉得难过，反而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讨好的笑。

    柳氏下意识的站起来，“那娘不打扰你看书，你仔细瞧着，要是饿了喊我一声就是。”

    院子里，秦路刚背完一背篓的柴回来，搓着手就打算冲进屋。

    柳氏正好开门出来，连忙把他拦着，“你干什么去，你二弟正在里头读书呢。”

    秦路往手心里哈了口气，耳朵鼻子都冻得通红，“娘，我正冷着呢，今个儿山上都下起雪了，我那屋子里头不烧着碳火吗，我进去烤烤去。”

    “你烤什么烤。”柳氏拉着他不准进去，“你二弟才受了寒，你这进去不是把寒气给带进去了，让你二弟病种了怎么办，这天儿冷还能有多冷，回头去灶里烤烤手得了。”

    秦路抿着嘴，心里委屈的不行，“娘，你这也太偏心了些，咱家就我那屋子有火，我怎么不能进去烤烤，二弟自从回来就没出过屋子呢，他躺着都能躺病了。”

    “闹什么呀！你二弟在里头读书呢，你要是冷自己去厨房灶里头暖暖。”柳氏也是一点儿不讲情面，转身就骂骂咧咧的，“牛一样的身子还能跟二娃较劲不成。”

    秦路看了看自己的房门，又看了看走远的柳氏，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溜走。

    他确实也没进去了，自个儿去了厨房找杨氏。

    杨氏只管拉着他的手暖暖，“刚才你和你娘的话我也听见了，别往心里去。”

    秦路不说还好，一说就有些控制不住，“二婶，我娘就是偏心，她就喜欢二弟，根本不喜欢我。”

    “娘也不喜欢我呀，大哥没事的。”秦叶叶坐在旁边安慰到。

    这几日她都习惯了在厨房了。

    杨氏也是哭笑不得，“你们娘都是一样疼你们的，哪能偏心，小海不是身子骨不好嘛，照顾照顾也正常。”

    秦叶叶和秦路相视一眼，都努努嘴没接话。

    没多久院子里便来了新人，杨氏出去一瞧竟是隔壁李三娘。

    这会儿她肚子也消下去了，脸色瞧着都好了不少。

    “大冷天的你咋过来了，快进来坐着。”杨氏拉着她走进厨房。

    老百姓家也不兴建客厅，浪费屋子，来人就是往厨房领。

    李三娘拍了拍隔壁，从里头拿了一块红布出来，“我今日是过来谢谢你们的，要不是落禾我眼下还不知道遭多少罪呢。”

    “你这是干什么呀，赶紧拿回去。”

    李三娘不准她推脱，“你得收下，这是我给落禾的，这块红布是我嫁过来的时候带的，左右还能给她扯几根头绳，那日托她救命，后头的药钱也没管要，我家婆婆也说做人不能这么昧着良心。”

    秦老太自然不可能是李三娘说的这种拎得清的样子，她这话就是给个说辞不让她拒绝而已。

    杨氏当真不想收，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贵，别看这小块红布，可要不少钱呢。

    “你就拿着吧，否则日后再有个病痛都不敢过来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