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日子平静而枯燥，小霆每天天不亮就要跟着雪儿上山采药，穿过沾着晨露的树叶时会把衣服弄的湿答答的很是不舒服。

    小霆只有三套衣服，一套是村子里的大娘送给他的，另两套是雪儿耗时三个月一针一线为他缝出来的，以前穿着有些大，现在却有些小了。

    这天晚上小霆蹲在院子里收拾草药，雪儿半靠在竹阶上望着小霆身上的衣服不住地摇头：“该去买几匹布为你做几身衣服了！”

    “很好，不用！”小霆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可是雪儿知道他不是冷漠，而是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情绪，除了那一夜外很少看见他笑或是哭，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

    “过几天村子里的人们要去村子外贩卖山货，我和陌里大哥说一声，让他带我们一起去，给你买匹布料做几身衣服！”

    月色皎皎，微风习习，小霆望着天上的朗月觉得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对月嚎了一声，还未嚎完雪儿一巴掌打到了他的后脑勺。

    “你现在是一个人，不是野兽，不许再这样嚎叫了，听见没！”

    小霆没有说话摸了摸后脑勺，胆怯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雪儿带着小霆到了陌里的家门口，陌里和一些村子里的壮年男子一人挑着一根扁担排成一队，扁担上挑着要出山去卖的山货。

    “陌里大哥，麻烦你了！”雪儿甜甜一笑。

    “哪里的话！”陌里也笑了笑。

    “出发！”陌里挑起扁担一声吼，雄浑的声音在山间激荡，一队人缓缓地离开村子。

    同行的人中间还有一对兄妹，男子叫季厘，是一个老实憨厚的山里汉子，女子叫做水瑶，扎着一根马尾辫，娇俏可爱。

    陌里打头，季厘在队伍的最后，一行人默默地穿行在窄窄的山道上，突然嘹亮的歌声在大山间飘荡开来，诉说着山里汉子对情人的思念。

    金花银花滚下来呦

    金花银花我不爱哦

    只爱情妹好人才

    太阳出来照半坡呦

    金花银花滚下河哦

    金花银花我不爱呀

    只爱妹妹唱山歌

    水瑶闻声面色一红，有些羞涩地转过头，短暂的犹豫后含蓄而清晰地回声唱到：

    月亮弯弯两头尖呦

    两个星宿挂两边

    金钩挂在银钩上

    郎心挂在妹心边

    郎有心来妹有意呀

    有心有意结成双

    “妹子大了留不住，快快来把妹儿娶！”走在队伍后头的季厘听到妹妹和情人的对歌忍不住打趣道，众人哄堂大笑。

    “你们这对也真是胆大，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传情！”

    刚刚唱歌的汉子满面通红，水瑶却是牙尖嘴利地回了一句：“你想唱还没人回你哩！”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小霆诧异地看着雪儿好似在问他们笑什么，雪儿捂嘴轻笑神秘兮兮地说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说完雪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霆望了望水瑶，又望了望季厘，又看了看唱歌的汉子，摸了摸头表示完全不理解，雪儿轻轻地弹了他一下笑道：“都说了你长大就懂了，你还太小不懂，对了你们两个传情可以别教坏我家小霆，不然我让你们金花银花砸满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都离不开刚刚传情的小情人，把原本沉闷的气氛揉作了山间的清风，

    “小霆，你将来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妹儿啊？”一满脸胡子的汉子一边走路一边转过头笑问道。

    小霆不解地望着那个汉子。

    “这么说吧，你是喜欢你姐姐还是喜欢水瑶姑娘啊？”汉子接着问道。

    “姐姐！”小霆毫不思索地回道。

    “为什么啊？”

    “好看！”

    “臭小子，你是说我不好看啦！”水瑶疾走了两步跟上了小霆。

    小霆点点头表示赞同，水瑶把一个松树球狠狠地砸到了小霆的头上：“臭小子，白疼你了！”

    雪儿一把把小霆拉到一边，佯装怒道：“死丫头，别欺负我弟弟！”

    “哼，不理你了！”水瑶又气又恼娇嗔道，“我去找我的情哥哥去！”

    众人被水瑶逗的又是一阵哄笑，就连小霆也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笑容，突然，云霆闻到一股味道猛地停住脚步，三步作两步地跃上了一块岩石认真地在风中嗅來嗅去。

    “怎么了？”雪儿问道。

    云霆眯起眼望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狼群！”

    众人神色一凛，围成一个圈把雪儿和水瑶围在中间，小霆怒视着远处地树林，眼中满是杀意，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小霆对着远处的山林一声长嚎，一盏茶的功夫后跳下岩石面无表情地说道：“走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货物里有许多的野兽肉，要是丢了将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是它们？”雪儿问道。

    别人没听懂小霆却听懂了，点了点头。

    “到现在还是放不下？”

    “狼王，好，报仇！”

    雪儿没有多问，只是摸了摸小霆的头。

    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了千叶城，一行人走进了城头的一家铺子，店里的伙计见到陌里立即热情地出来迎接，众人卸下担子将货物放在地上，几个伙计麻利地把绳子解开清点着货物。

    “陌里，你来啦！”一个身穿锦衣的商人走了过来。

    “凌叔叔！”陌里上前打招呼。

    商人看了一眼满地的货物喜笑颜开，吩咐手下人说道：“快快快，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我和大侄子还有众位兄弟好好喝一杯！”

    “凌叔叔，好久不见！”水瑶突然从商人的身后蹦了出来，把商人吓了一大跳。

    “你这个丫头，越来越没有正形了！”商人轻敲着水瑶的脑袋无奈地叹道。

    “这两位是？”商人望着雪儿和小霆。

    “我叫沐雪，叔叔你叫我雪儿便好，这是我弟弟小霆！”雪儿对着商人施了一礼。

    小霆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商人。

    “雪儿姑娘可是城中哪家的千金，老夫怎么觉得似有些相识啊！”商人问道。

    “叔叔说笑了，我们都是来自云雾山，只是不像水瑶经常出山游玩，所以叔叔不认识我！”雪儿解释道。

    “原来如此，哎，咱们也别站着了，走，到雪岭居咱们先吃饭！”

    商人领着众人穿过小桥流水，翠绿竹林，走到了一处偏雅的屋子。

    屋子里极其典雅，一张四方桌放在屋子中间，八九张椅子，一盆盆的白色花朵悬挂在空中，洁白如玉，芬芳扑鼻，墙上挂着一副画，在这个屋子里很是显眼。

    雪儿细细地端详着那幅画，漫天的大雪中两只雪燕栖息在突出的岩石下，一只翅膀微折可以看见点点的血迹，另一只虽安然无恙却一直守在它的身边，两只雪燕在狂风中相依相伴，画的左下角还有凌风和他夫人的提名和印鉴。

    “雪儿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雪儿端详了一会儿慢慢地吟道：“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一折羽兮，奈何为之，朔风凛凛，终不离兮，叔叔家里可是有一位不离不弃，相始相终妻子！”

    商人不住地点头，圆圆的脸上满是骄傲：“昔日凌某做生意失败，欠了别人很多钱，朋友兄弟皆离我而去，可是发妻一直陪伴左右，不离不弃，还变卖首饰助我东山再起，自幼我二人便对书画十分感兴趣，于是我们两个耗时三个月一起完成了这幅北岭雪燕图。”

    “患难见真情，叔叔当真是幸运。”

    “哈哈哈哈！”商人抚须而笑，指着水瑶说道，“你呀，真该跟雪儿姑娘好好学学，一天天疯疯癫癫的，锦风要是娶了你，你肯定能把家里弄的鸡飞狗跳！”

    水瑶抱着一旁俊朗青年的胳膊朝着凌风吐舌头。

    “这丫头！”凌风指了指水瑶哈哈大笑。

    “雪儿姑娘，来，老夫敬你一杯！”

    “多谢叔叔！”

    雪儿和商人就好像是知己一般，酒桌上畅谈天南地北，大荒各地的风土人情，商人做生意曾经踏遍了大荒各地，雪儿饱读诗书，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了如指掌。

    “听雪儿姑娘的谈吐不像是山里人啊！”商人倒不是瞧不起山里人，只是山中人大多目不识丁，而雪儿对于各种典故张口就来，显然是饱读诗书之人。

    “是这样的，家师曾在宣阳王宫中做官，后来辞官回乡带了一些书，山中岁月无聊，闲来便听师傅讲历史典故，偶尔也看些书籍！”

    “原来如此！”

    “不知雪儿姑娘对古蜀与宣阳两国有何看法？”

    提到宣阳国，一向温和的雪儿面色有些愠怒：“古蜀国内政腐败，君王沉迷酒色野心大过能力，下臣不理朝政穷尽奢华，若不是还有忠心耿耿的莫凌云等人苦苦支撑，早就亡国了！”

    “依我看此时还算是有乐土，北方洛青，西北的轩辕，如今古蜀羽正与宣阳交战，那古蜀羽雄才伟略深谙兵法，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帅才，而且野心勃勃。若是有朝一日古蜀羽称帝，他必不甘心屈居南方，必定挥师北进洛青，轩辕内部原本就暗斗不穷，那时我们这些百姓又该如何！”商人脸上满是担忧。

    众人闻言心下哀伤，就连开朗的水瑶也沉默了，如今只是两个小国之间的战争，就有如此多的百姓陷入困境，要是真如商人所说，天下大乱到那时世间何处才是乐土啊！

    小霆安静地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啃着鸡爪子，啃完一根又一根，两只手被调料粘的油腻腻的，丝毫不担心他们所说的未来，总之不管在哪里只要有雪儿在对他来说就是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