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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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庐山真面

    琴馆院中,灯笼高悬。

    顾予初与萧令对坐屋内,静静的听他说着她知而不全的旧事。

    “我母亲与启帧的母亲是姐妹,她们的姑姑常蕊心,是北齐王齐胜的王妃。当年齐胜谋反,绣衣使者在京中回禀之时,被我母亲无意间撞见,惊乱之下她写了两封书信,一份送给常蕊心,一份送给启帧的母亲。我父亲知晓后,便将计就计,命人半路上截下送北齐的书信,而另外一封则纵容由你的母亲带入东启皇宫,但这封送到但书信在半路上被乐嘉还瑜篡改,上面道出了北凌支持谋反的真相,并夸张了边境剑拔弩张的局面。”

    “你母妃寄出书信这种隐秘的事情,乐嘉彭康怎么知晓?就算知晓,怎么有机会去篡改?”顾予初质疑道。

    “东启有巽影,北凌有绣衣使者,赫和自然也有自己的暗卫。何况,当年的赫和国全然依附北凌,绣衣使者可以不持通关文牒出入赫和国境。琼州是通往东启最近的官道,乐嘉还瑜想要在自己的国境中找机会替换一封书信不是什么难事。”

    顾予初狠狠的砸了桌案,眼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乐嘉还瑜说是我的母亲篡改了书信,逼着怡贵妃以身犯险,以至于惹来杀身之祸。他到底想干什么!?”

    “赫和依附北凌的目的是想让我父王出兵帮他从东启手里拿回被东启霸占的凌河区域富饶的土地,可我父王为保稳妥,打算先分化东启内部的势力再行动手。于是,乐家彭康便献计怂恿齐胜造反,只不过后来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他又担心北凌从此一国独大,翻脸不认账,就势吞并赫和,所以又积极筹划寻找退路。”

    “所以,他才找到我母亲,要挟她为赫和刺探北凌、东启两国国情,但我母亲不允,他就提前将北齐谋反以及她绣衣使者的身份全部告诉了明帝,以求庇护。后来才有了北齐境内的瓮中捉鳖以及尉迟家的惨案。”

    “你知道也不少,只镇西老王和皇后的局中之局明帝也始料不及。”

    “混蛋!”

    “两个不可一世的帝王被一个小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谁也占到便宜。”凌不惑自嘲道。

    “乐水师傅她。。”因果循环任凭是谁也逃不过,顾予初心中好奇北凌皇后的遭遇,但说了半句还是住了口。

    萧令眼中闪动,微微扯扯嘴角:“事发之后,我母亲才知道自己被父王利用,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姑母,为此心碎不已,一病不起。她对我父王失望至极,于是放了一场大火,要借此离开皇宫。但却舍不得将两个儿子都带走,留我父王一个人孤苦伶仃,便也只带走了一个。从此之后,她隐居在祁云山中,再不问世事。”

    “我在三行书院十年,乐水师傅从未与我提及往事。”顾予初喃喃的自言自语,很是委屈,若是这些往事早一些有旧人说于她听,她怎么会绕了这么多弯路。

    “你当不必怨她,那件旧事郁结在她心中,久而久之便是不能触碰的逆鳞,她总能梦见血肉模糊的妹妹和姑姑,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我师尊不得已封住了她的天柱穴,让她再记不得往事,当然也记不得我了。”萧令眼睑低垂,顾予初看不清他的神态,但奇怪的很,竟然能体会到他心里的难过。

    她们都是权力欲望所酿悲剧之下的可怜人。

    “你别难过了,至少你的母亲还在。”顾予初安慰道,萧令微微一笑,“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想你再胡思乱想,自怨自艾。局内人尚且不愿意回顾全部往事,更何况那些无关局外人,他们要么刻意隐瞒,要么添油加醋,真相是什么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操纵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但那些执着于真相的人,往往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是属于那种?”顾予初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和启帧都是无法逃脱,不得不正视的局内人。”萧令怅然抚平了医书封面的折角,“北齐谋反,是我父亲在暗中支持,乐嘉还瑜从中怂恿,而明帝乐见其成,所以我、凌子域和启帧都算不上是无辜。唯有你,还有束渊,这十几年过得实在是辛苦。”

    顾予初看着他很久,讶异他的坦诚,淡淡的说了句谢谢,若她也能同样的淡然,到也可以真的放下了。

    “不必,我也有私心。”几乎同时,萧令接着开口,“从今往后,我想与你坦坦荡荡的相处,不再有任何的欺瞒。”

    看着如此真诚的萧令,顾予初不知该如何回应,可她记得之前明明已经与他说了清楚明白,他们只能做无关风月的朋友,更何况现在又知晓他是启帧的表弟,北凌的皇储,她们之间更再无可能。

    “我知道,运通钱庄,一枚铜钱,他没有来,而你竟不顾顾帆的死活,也没有回去。”

    “你!”顾予初本来平静的心顿时起伏起来,她对启帧扭捏的心思,对顾帆的愧疚,他竟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二年之后,十一公主和亲东启,你若是反悔也还是来的及的。”萧令心中承认是嫉妒,这个女人对自己百般决绝,却对启帧那个混蛋藕断丝连,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了起来。

    “不用你管!”顾予初气愤起身要走,却被萧令一把拉住了。

    “别走。”他示了弱,今日他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他不能让她走。

    “不好!”顾予初火冒三丈,任性的回道,而后一脚踢翻了矮几,与这个男人动起手来。

    她招招凌厉,萧令步步退让。

    “我今天倒是要试试,你到底藏的有多深!”虽是赌气,却是实话,顾予初不多的好奇心全然都给了他,而这个男人却将自己看看清清透透,也着实让她心里大为不爽。

    又是一脚,她就像算准了一样,碎了萧令喜欢的青玉棋盘。

    他叹息一声,还是不肯出手。

    顾予初见状,便扑向他的古琴,一脚蹬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琴弦断了两根。

    萧令锁眉,也是没有想道一个素来沉稳隐忍的女人无理取闹起来,抵得上二十个骄纵的小姐和十个不讲道理的婆姨,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见两次不成,顾予初便直奔他的药箱,撕了他的医书,砸了他的鎏金琵琶称。

    “够了!”他终于忍无可忍。

    顾予初冷笑着,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倒让她心中滋生了说不清的酸楚。说什么喜欢自己,关键时刻却也比不得他的这些宝贝。

    “你如果再不出手,我便拆了你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