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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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百转愁肠

    顾予初偷偷潜回临月阁的时候也快接近拂晓了,她躺在床榻上,仔仔细细的回想着镇西老王爷说的每一个字、每一秒停顿、每一种语气,心乱如麻。

    二爷尉迟宏当年真的干了如此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么?除此之外,尉迟一族还有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黑暗历史?难道家族的倾覆真的如老王爷所说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么?这样的腐朽的门楣真的值的自己拼命去昭雪么?

    她不敢去想,但无论家族的旧历是真是假,是污蔑是谣言,可满门上下一百七十八口人命却是实实在在无辜的牺牲品!况且,就现在来说,这些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尉迟一家灭门的仇人除了娴贵妃到底还有谁?启帧知不知晓?这恐怕是最让顾予初头疼且心烦意乱的了。

    刚开始,她只以为叔父尉迟林为人正直、树敌颇多,而后受到齐胜谋反的牵连,再遭政敌的陷害,才举家入罪。与此同时,启帧给她所有线索都直指娴贵妃,她亲手绞杀很多当年大网之下帮凶,将与旧案牵连甚广,举足轻重的人物送入一一监牢,一步一步除去了娴贵妃的左膀右臂,但随着关键的人证的陆续问斩、死无对证,而后娴贵妃因夜宴之局被赐死,却未掀起一丝丝旧案的涟漪,她才开始确信当年之事可能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仅仅因为对启帧的相信,她才不断的安慰自己是时机未到。

    到后来,宁王及皇后的步步紧逼,让她疑心不止。面对各种阳谋和陷害,启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否极泰来,这些除了他无双的智谋,更像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在怡贵妃手书重现之后,明帝对启帧暧昧不明的态度和浅尝辄止的冷落,与启帧一反常态的公然针锋相对和退居府邸的按兵不动都显得极为默契,最终骗过了老辣沉稳的皇后,逼得她铤而走险,才被拿了把柄囚禁寝宫,连带着分剥了镇西军十万军力,至此,启帧手握平齐军、收拢南昌军、东定军,独霸东启军权。

    仔细想来,他们父子这种默契不止只在这一次,从启帧东上接应东定军迎击流寇,机缘巧合对因爱女犯错而失宠于明帝的林峰将军有知遇之恩,到经穹窿行刺之后借张梦依的枕边风握得了启都护城巡防军的任意调度权,再到四国夜宴除去弘王母女,被安排娶了拥有十五万兵力的南昌王之女,更到琉璃金塔失窃反将了宁王一军,至此肃清了所有夺嫡的障碍,而这每一步不仅都源于启帧的精心谋划,也像是有了明帝默许或是支持,否则一切便显得太过一帆风顺。

    他们父子真的如表面那般心存芥蒂么?还是早就暗许了江山?

    镇西老王及张梦依虽然讲了两个故事,但一致统一的地方就是,明帝对尉迟一族忌惮已久,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若这就是真相,娴贵妃或是皇后则不过是明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叔父尉迟林私毁罪证便是就是明帝本人设下的圈套,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将尉迟一族与齐胜谋反捆绑在一起,一网打尽。

    这一切的一切,如果启帧都了如指掌的话,那他为什么要送自己去三行书院,反复的磨练自己,推着自己向复仇走近了一步又一步?而后为什么要娶她们姐妹?又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还是说,她陷入了张梦依和镇西老王的圈套,那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又何以怀疑自己的身份?看来尉迟一族的故事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就此随风而逝,它不止活在自己的心里,还活在一些人的关门的谈笑间、是是非非的猜疑中、甚至是难以抗拒的无休止的愧疚之中。

    若真是这样,以张梦依对启帧真挚的感情,设计离间她与启帧倒是情有可原,但镇西老王又为何要这样做?他身上本流淌着尉迟血脉,当年为何见母家淹没于世而见死不救?而现在又为何要引起尉迟一族与明帝的仇恨?

    顾予初越想越无法入眠,她搓磨着手里的玉铃铛,这是她离开镇西王府之后,回府之前顺路潜入荣王府邸偷走他厢房木施长衫上的佩玉。她之前每次见荣王,总看见荣王的腰间配戴这枚玉铃铛,想必是贴身之物,皇后一定识得。

    关于明帝与外戚的芥蒂与制衡,她一定要听一听皇后的说辞,是否与镇西老王一致,但时间于她来说非常紧迫,如今皇后虽被囚宫中无法与镇西王府联络,这是探得真相的最好的机会,若是时间久了,难免她们之间会有所串通,到时候恐怕再难觅得真相的丝丝线索。

    可后宫无召不得入,自己虽有秦王王妃虚名,手持御令,若持令请求觐见也是有机会上达天厅,可这样招摇入宫,且不说负面影响不得预估,那启帧又该如何做想,若求了分毫真相也罢,若一无所获便是功亏一篑。

    到底该如何是好?!

    顾予初勉勉强强睡了一个时辰,当阳光洒进临月阁窗棂,她便也醒了,叫莲生打水梳洗。

    “哎呀。”莲生揉着脖子,一步很疲惫的样子。

    顾予初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想着怕是昨夜用力过猛,这丫头有些受不住。

    于是,她自己简单的梳洗一番,用了点早膳,便带着莲生踱至偏院厨房。

    她亲自吩咐掌勺做了好些个适合初孕固本强胎的药膳,为防止出了什么岔子,她只是在旁监管,一应食材全不沾手,更特意拉住驻雪台来厨房取血燕的小丫鬟不让她走,待到药膳做好之后命她端着一道回了驻雪台。

    “王妃,您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莲生凑近顾予初悄悄的说道。

    顾予初斜睨这个小丫头,一语双关的问道:“到底谁是你主子?”

    莲生吐了吐舌头,被问得心虚的厉害,她的确是受王爷之命好好侍奉王妃,当然除此之外,也是要把王妃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回禀王爷。她也知道王妃虽宽和随意,但心如明镜,可能早就知道她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给王爷报信,却也一次都没有责怪自己如此吃里扒外,她心里无限感激,暗暗发誓,一定要像忠于王爷哪般终于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