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和辛达尔吃饭前一起去叶子的办公室拿东西，路过了很多年前辛达尔每周都来的咨询室。

    在经过叶子的同意，辛达尔打开了许久不见的咨询室。这里大约12平米，白色涂料的墙壁，门的对面有一扇窗户，窗外可以看见医院的小花园。辛达尔走了进去，标准咨询室的布置是两个单人沙发加上一个圆形小茶几，在窗户对面也就是大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简单的画。沙发的颜色、画的内容都不一样了，这让辛达尔感觉到熟悉又陌生。辛达尔试着重新坐到靠窗的沙发上，忽然，她发现对面也就是大门和窗户之间的那个空间靠墙摆着两盆茁壮的绿植。

    这让辛达尔回忆起几年前，她会每周来这里的时候，那个放绿植的地方是空的，有一次，辛达尔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就对叶子提起那个位置可以放两盆绿植，比现在空空的感觉要好一些。当然，作为咨询师的叶子在这个时候总会发问“现在空空的感觉是怎样的，可以多说一些吗？”或者“那个位置的布局对你来说会有怎样的影响以及让你想到了什么？”之类的套路醒的话题。而辛达尔，也会随着叶子的问题仔细的审视那些自己没有留意过的自我的部分，只不过，一直到辛达尔最后结束咨询的时候，叶子也没有在那个位置放上绿植。

    没想到，在自己离开咨询室之后，那个空位置，真的有了植物。

    叶子和辛达尔找了一家日式炸猪排店，选择了一个安静的靠窗的座位，两个人点了喜欢吃的炸猪排、炸虾还有一些小菜，两杯冰可乐。

    “最近怎么样？”一切停当下来，叶子微笑着跟辛达尔说，“我一直都关注你的公众号呢，你写的那些小文章我都很喜欢，里面有一种淡淡的特立独行的味道。”

    辛达尔想起自己那除了认识的朋友以外无人问津的公众号，自嘲的笑了笑，“那些都是没人看的，我就当写日记了，想起些什么就写什么。”

    “谁说没人看的？我不是人吗？你的东西不是没人看，而是没有被大家知道，在现在这样自媒体时代，发声的太多了，许多好东西都容易湮没在浪潮里。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坚持写下去，当机会出现时会被更多的人欣赏的！”叶子的鼓励非常的坦诚。

    辛达尔笑了笑，“谢谢你说这些，就像我之前总跟你提起你的咨询室没有植物，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我坚持的提了多次之后，刚才我看到你的咨询室真的有了植物。”

    叶子尝了一口炸猪排，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听到辛达尔的话，却看着她，有些疑惑，“你说之前你总提起我的咨询室没有植物？我的咨询室一直都有植物的，之前你来的时候总会跟我抱怨为什么要摆放植物，看到那些黄掉的枯萎的叶子，会让人心情不好的。我们就这个引发的你的情绪谈了好几次呢！”

    辛达尔本来夹起一块炸猪排，就这样，她停在那里，炸猪排从半空中落回到盘子里，随即，辛达尔的眼神有些惊恐的看着叶子。

    见到辛达尔的惊恐，叶子连忙伸过手去抓住她的手，“辛达尔，你怎么了？”

    辛达尔把自己的手从叶子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叶子，你可以把刚才你说的话再说一遍吗？就是，我抱怨你的咨询室有植物的那个部分。”

    “我刚才说的，是有什么不对吗？”叶子没有明白让辛达尔在意的点是什么。

    “你先再说一遍可以吗？你就再说一遍又怎样，为什么每次都要用你的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说着说着，辛达尔开始激动起来，她开始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见到辛达尔这个样子，叶子立刻对她说，“好的，好的，我再说一遍，你不要着急。”叶子一边看着辛达尔的状态一边说着，“之前，你来到我的咨询室的时候，经常会抱怨咨询室里的植物，你会告诉我看到那些黄掉的、枯萎的叶子，会让人心情不好的。”叶子几乎是缓慢的一句一句的重复着刚才自己的话，她看到辛达尔非常认真的听自己说话。

    辛达尔听完叶子的话，她慢慢的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回忆着之前去叶子咨询室的场景，那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的墙面以及自己回答叶子“那种空空的感觉是什么？意味着什么？”，那些画面，那些对话，以及当时自己的感受，十分真实而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

    良久，辛达尔睁开眼，她已经平静下来，看着对面叶子十分担心的目光，辛达尔拿起冰可乐喝了一口，然后深呼吸调整一下自己，“叶子，我想找你说的话，可能，跟你刚才说的有关。不，也不是跟我到底对枯萎的植物有什么感受有关，而是，而是，我想，我可能出问题了，不，也不一定是我出问题了，但好像，我的记忆，出问题了。”

    “你的记忆，出问题了？”叶子认真而诚恳的复述着。

    辛达尔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她此时此刻，脑子里有些乱，而且，她因为心里面压着巨大的压力太想表达了，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是从两个月亮说起？还是从林征的项目说起？或者，从最开始睡醒后麦当劳不见了的人群说起吗？

    又喝了一口冰可乐，辛达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那个一直专注着等着自己的稳定的叶子，她很欣慰，自己面对的是叶子，而不是其他容易跟着自己的情绪一起起伏的朋友。

    “我想，就从你咨询室的植物说起吧。你刚才讲的，好记忆里的，很不一样，这样我觉得困惑，觉得恐慌，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不是有问题了，又或者，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呢？”辛达尔一开始说，就又有些情绪激动。

    “嗯，你说你的记忆里和我刚才描述的不一样，那你记忆里的，是什么样的？”叶子的声音轻柔而且平静。

    “我记得，你的咨询室没有植物，我问过你为什么不放两盆绿植，有绿植的话看起来比空空的白墙要舒服一些。你还问我空空的感觉是什么，还问我为什么对那面墙前面的位置那么在意。我记得，我们聊过好几次这个部分，我会觉得空空的墙面让人觉得无趣、空白、什么都没有，好像我的生活一样，什么都没有。我还记得直到我结束了咨询你的咨询室依然是没有植物的，所以刚才我进去看到那里放着两盆植物还觉得挺意外。”辛达尔努力的回忆着，描述着自己的记忆。

    叶子听了之后并没有否定辛达尔的说法，而是默默的点点头，“听起来，关于我的咨询室的绿植，这个部分，你的记忆和我的记忆是很不同的。而这样的不同，会让你困惑，恐慌，怀疑自己，或者怀疑世界。”

    辛达尔点头同意叶子的话，“而且，我记忆里和这个世界呈现出的现实，有好几个不同的地方。”

    “除了我的咨询室的绿植，还有不同？”

    “对，就比方说，原来我记忆中的天上的两个月亮，也就是大月亮的卫星小月亮，忽然间，从某一天晚上开始，就不见了！现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月亮了！”

    “两个月亮？”听到这个部分，叶子也难掩自己的惊讶，但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你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两个月亮，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