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安总算露出了笑意：“原来你这么积极调和，是为了维护婆媳关系。既然是这样，我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沐云橙翻起了白眼：“你这话说的，叫我很想撤回。”

    “来不及了，我都记住了。”

    直到他们打算开车离开时，唐慕安才发现刚才上楼那会儿，他手机一直落在车里，如今已有好几通未接来电了。

    所有的未接，都来自云蕊。

    “她打我电话？”唐慕安想了想，犹豫着是否要回拨。

    这时，忽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是座机。

    唐慕安接起，一分钟后，脸色阴沉地挂了电话，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辆呼啸离开。

    沐云橙觉出不妙：“怎么了？”

    “她在公司摔了一跤，被保安送去医院了。”

    最后那个座机，就是医院前台打来的。

    “啊？严重吗？”

    “不知道，人在急诊室。”

    寥寥几个字后，唐慕安一言不发，就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路。车灯大开，整辆车像闪电般划破长夜。

    那一路，他沉默面容之下，心脏剧烈跳动着。两侧所有路灯，不断在眼前擦过后退，似乎都领着他回到五年前的某一天。他没有亲眼看到外婆的最后一面，但现在，他好像在斑驳光影和漆黑夜幕间隐隐约约看见了。可是当他睁大眼想看清楚时，却发现那竟然是云蕊的面容。

    医院前台在电话里说：“病人摔伤的地方在头部，目前正在抢救。”

    这句话，他不敢告诉沐云橙。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尽量表现出淡定平静的模样。

    直到两人奔至医院，沐云橙也听说了云蕊的情况，她旋即紧张地看着唐慕安。

    云蕊情况不好，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此时就等着唐慕安签字。

    自从唐慕安签了字后，他一直低着头，面朝玻璃窗，没让任何人看见他此时的脸色。

    这时有个身穿岚山集团保安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将一样东西递给了唐慕安：“这是云总一直拿在手里的。我发现她摔倒的时候，她就在公司取了快递刚拆开，估计是很要紧的东西，一边走一边开快递，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踩空了，头撞在旁边的柜门上。”

    “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非要去拿？”唐慕安蹙眉说着，然而接过后一看，他完全愣住了。

    是一盒药。

    唐慕安打开，扫了眼里面的说明书，眼神愈发凝重。

    沐云橙奇道：“这是什么？”

    “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是打算给我的。国外上市的新药，据说比我现在的用药要好很多。”

    沐云橙一愣，想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阿姨白天念叨着要更换快递收货地址呢，说是有个快递她要亲自去取，还特地向我问起你腿伤的情况。”

    “你意思是？”

    “应该是东西寄到了公司，她发现换不了地址，所以自己跑一趟了。哎，阿姨也真是的，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啊，她胃还没好，肯定是犯着迷糊才踩空的。”

    唐慕安半响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道：“我知道了。”

    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半夜，云蕊才被推出来。手术还算顺利，云蕊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处在昏睡中。唐慕安和沐云橙一路跟在后面，到了病房。

    “你先回去吧，太晚了，我留在这里就行。”

    沐云橙不放心地说：“我还是再陪你一会儿吧。你越是这么淡定，我就越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手术都已经结束了，一切顺利，就等着醒来了。”唐慕安自嘲地笑笑，靠坐在椅子上，打开了手机视频。

    传来的是一段嘈杂的背景音乐，他竟然在看街舞视频。

    沐云橙忍不住吐槽：“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有心思看视频啊？”

    “看看人家不开心的事情，让我心情好一点。”

    沐云橙瞬间说不出话来，凑过去看：“这心情太阴暗了。”

    画面里，是街舞新赛季的视频，意外的是，唐慕安看的队伍不是five，而是se。

    确切地说，他在看徐辉夜。

    齐舞队伍里，徐辉夜依然是c位，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瞬间比身边那些队员慢了一拍。

    “这是没跟上音乐吗？”沐云橙愣住。

    伴随着这句话，徐辉夜竟然直接停了下来。

    身边那些队员压根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脸上都出现错愕之色，整个团队的节奏都慢了一拍。

    更没有想到的是，徐辉夜停下之后，并没有接着跳的意思，对着镜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头就匆匆离开了舞台。

    沐云橙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从全球街舞大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想转型，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岂止是不好走，简直是太难了。他知道他想走的那条路，沿途会经历多少挫折和非议吗？”唐慕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着一个客观事实。

    沐云橙耸耸肩：“你关心他？还是多关心一下阿姨吧。”

    沐云橙有点不满，便不打算再跟他一起看视频。可是没过多久，视频的声音停了，又过了一阵，她始终没有再听见声音，再次好奇地走过去。

    手机屏幕仍是亮着，页面停留在视频结束的那个画面，但唐慕安始终没有再去切换。他静静地坐着，望着云蕊双眼紧闭的面容。

    “我不是关心他，我只是看到了他，想到了我自己。”唐慕安抬眼看沐云橙，“你说的没错，跟他比，我还是幸运的。我毕竟，还有一个留存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有重新站起来的前进方向。”

    沐云橙一怔，静静看着他。

    “你知道吗，刚才来医院的路上，我好像看见了外婆去世时的模样，又好像看见了她……云蕊，我的母亲。”当唐慕安嘴里说出“母亲”两个字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适应，停顿了足足一分钟，去消化那个久违的称呼。

    “我害怕五年前的历史会重新上演，害怕再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唐慕安指了指云蕊，“那一瞬间，我很害怕。”

    沐云橙紧紧拉住了唐慕安的手：“我一直在这里陪你，陪你等着阿姨醒来。”

    “不用了，你回家吧，再不回去就会被你父母念叨了。”

    “不会的，自从他们知道你大神身份之后，每天都屁颠屁颠的。”

    唐慕安笑着摇头：“还是回家吧。一会儿她醒来，我希望她第一眼看见的，是我。这可能是我有点自私的想法，希望你别介意。”

    “怎么会呢，你能这么想，我表示很欣慰。目测我的婆媳关系，已经稳了。”沐云橙释然地笑了。

    唐慕安起身，送她到病房门口。

    刚走出两步，背后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咦？云橙？”

    回头一看，竟是方以澜。她一手拿着热水瓶，刚打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