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计可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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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开笑

    见孙权前陆逊就一直在想象,早在庐江郡时就听闻过的这个形貌奇伟,方颐大口,目有精光的江东新主到底会是什么模样,最好别太凶悍。

    等真的在园子里见到,孙权确实吓了陆逊一跳。

    孙权正在茉莉花树下练剑,一柄剑刃闪青光,往前一刺便停在陆逊面前。

    从没习过武的陆逊也不知是孙权早就注意到他在身后,只以为要被砍到,一时僵住。

    看陆逊的反应孙权先是有些惊讶,后又微微一笑,剑尖上挑,切入树里,把一枝茉莉花斜切下来。

    双瓣茉莉在七月艳阳下开得正好,落下的身姿竟惹人生出几分怜爱,陆逊立时忘了刚才被剑指着的惊恐,不由上前一步把花枝接在手中。

    双手捧着花枝见吴主好像算失礼,陆逊连忙道歉。

    孙权哈哈大笑,停滞般凝固的紧张空气总算开始流动。

    直到清香钻入鼻腔,陆逊才看清孙权长相。

    孙权长得并不可怕,一看就是生于南方,眉目清秀,比一般人还要俊美些。因从小便随父兄征战,又少年执掌一方,更多点书生少有的英气霸气。

    侧脸逆光,看来就像英武之神下凡间。

    “你是……谁举荐的来着?”

    天天要见一堆各地人才的忙碌吴主显然忘了今天又是要见谁推荐的谁,陆逊把花枝收在袖中行礼,自报姓名帮孙权回想起来。

    “哦,九江都尉之后。”

    孙权打量几下眼前这个衣着朴素,低眉下视的年轻人,怎么看都是个温驯读书人,

    “我好像把你和另个将军后人弄混了,以为习武之人嘛,见刀剑总会生出点好感。没吓到你吧?”

    陆逊觉出后背还没消的冷汗,平静回答没有。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唉,不过……”

    孙权突然叹了口气,

    “我兄长刚刚离世,内外皆对江东虎视眈眈,眼下还是更需要能打仗的人才啊。”

    听孙权言外之意,陆逊明白他今天是不必出仕了,赶紧顺着孙权的话推脱自己太过年轻难担重任,等几年冠礼之后再来为朝廷效力。

    不料孙权听了这话语气却似乎开心了些,追问陆逊生辰。

    “你居然比我还要小一岁。这朝中难得有年纪相仿之人,不如我请示母亲让你留下任个文职,就当陪我读书?”

    余光上瞟,陆逊看孙权边说边提剑玩耍,剑锋贴着薄薄的茉莉花瓣逗弄,花朵被戏得一颤一颤,却因剑借巧劲不曾被划破。

    陆逊下意识捏了捏袖中正贴着手臂摩擦的方才被砍落的花枝,触及到的肌肤都被擦得生痒,想必袖中此时已经是花形尽散零落一片。

    “请将军再给我几年吧,在下定潜心研读用兵之法,以图回报今日之恩。”

    这话陆逊说得很诚恳,语毕咬了咬下唇,似有点悔恨现在的自己不是孙权要找的人。

    “好。江东的青年才俊都有这般志向,我将来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孙权赞叹,收剑入鞘,当啷一声。接着将剑递向陆逊道:

    “这剑,便送你了,愿你不忘今日所言。”

    陆逊迷惑,不大懂给一个刚见面的书生送剑要做何解,可身体还是自然而然反应,接剑谢恩。

    抬起的两手举着从没拿过的铁的重量,伸的笔直,这下袖中那些散开的花瓣顺着袖子滑落腋窝,又灌进里衣,陆逊感到茉莉花正顺势啃食自己的身体,挠人心思不定。

    “将军赏赐在下如此贵重之物,是不是有些不妥……”

    再思索一番,陆逊还是问了句。

    孙权立刻打断他的话:

    “这不是什么宝剑,是民间工匠打来给兵士们用的。我今日讨来几把,是要试一试我们江东的军备如何,你拿去便是。”

    陆逊便再次道谢,收下了剑。

    虽然这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名剑,可今天看到孙权用剑斩了一枝花落入自己怀里,就也成了对陆逊有意义的物件。

    花落几日则成泥,剑能保持数十年。心意较之更久。

    “等你有朝一日愿入我幕府为官,就持此剑来见我吧。”

    结束会客,孙权挥挥手潇洒离去,今天的约定只是他接过孙策位置后为了巩固地位选人用人立下的许多个其中之一。

    谁也不知道这些因以后都会不会结果,接什么果。

    看云纹的青白色衣袍从眼底消失,陆逊松了口气,庆幸一直没和孙权对上过视线。熟识的朋友都说他不是很擅长掩饰眼中的感情,为自己选定主君这种事恐怕更是难掩。

    里面会有对为他建功立业露骨的渴望。

    陆逊起身抖一抖衣袖,果然茉莉花残瓣纷纷掉落。

    然后陆逊真的把剑带回了家,真的开始练起了剑。

    陆绩看一直和自己潜心读书的人见了个吴主回来没捞着一官半职却大变样,很是吃惊,又不知缘由,只好旁敲侧击叫他不要荒废学业。

    陆逊练了几个月,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没有习武天赋,只能学点基础架势。

    可他还是继续练了三年,还读起兵书。顺便学着怎么控制眼神表情,太外露的人可做不了好的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