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风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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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物归原主

    随着短刀的抽出,那人身躯当中喷涌出一股血流,往旁边溅去,少年的衣物上却没溅上半点。

    那少年道人一时惊起,手中断剑再次摆开剑法,连攻几招想抢占上风。

    少年冷笑一声,将胸膛向那长剑一送,道:“你们这些‘正派中人’当真好样,却来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那少年道人闻言,竟一时按剑不发,朗声道:“你那手里的短刀不算武……”

    不料陈殇眸子当中狡诈神光闪露,接着大袖当中一道寒光闪过,那少年道人不知眼前人如此卑劣,被飞镖射中身前几处大穴,登时闷哼一声,昏倒在地上。

    这几处穴位隔着衣裳,煞是难寻,但陈殇既不是武林当中的前辈名宿,也不是研习点苍的医中名家,而显然是早早就找好了穴位,是以能够一击即中。

    忽然间,地上那被短刀刺穿心脏的人好似死而复生,竟一下子痛苦的挣扎起来,全身筋肉痉挛扭曲,口中也不住吐血。

    “我的东西在哪?”陈殇好似早就料到,在墙边寻了一处干净地方靠墙坐下,低着头向地上那人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死的……”那人也是条硬汉子,虽身上痛苦万分,但说话中只有颤抖,没有呻吟。

    “血煞掌这一门功夫练到深处,仅仅凭借血液也能修复刀剑疮伤,自然死不了;而我在刀上喂毒,令你真气逆行,随血液贯彻到全身,不痛死你算是好的了。”那墙边的少年冷眼凝视着地上那人挣扎的模样,轻轻回答道。

    “小畜生……快给我解药……”那人好似心里有万般怨恨,死死地盯住陈殇。但少年却毫没有被这目光震慑住,只道:“你把我行囊的位置告诉了我,我找到后自然会给你解脱之法;不然现下给了你解药,我与你实力悬殊,死得只会是我。”

    地上那人终于忍受不住,咬得牙齿也怕是要崩出两颗,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瞪住少年,好像要立时扑上来杀了少年,夺取解药。

    陈殇闭上眼睛,漠然道:“你现在别说杀了我夺解药,即使用力也无比费劲,还是省一些力气罢……”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答道:“老子……硬功练了十余载……即使真气用不了……杀了你这个……弱不禁风的瘦死鬼……也足够了……”

    刹那间,少年大笑起来,睁开的眼眸当中涌出一股戏谑嘲弄之意,有些癫狂的喊道:“来啊!杀了我!”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又喊道:“杀了我,你就解脱了!”言表当中露出的神色好似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那人按捺不住,一下子飞身扑杀上来,双手爪状好似禽兽,却半空中仿佛遭了雷击,一下砸在少年身前二三寸处,手指指甲被如此巨力磕在地上,竟生生崩飞出去两三片,手指指尖冉冉地向外冒血,指骨却也断了不少。

    少年停下了那癫狂的笑声,左足迈起踩上那人背部,不让他起身反击;这才望着那人抬起的头颅道:“都说让你省一些力气,既然你如此性急,我却一点也不急。”眸子当中闪露出几分残忍来,道:“我浩然宗的血海深仇,总有你们玄清宫的一部分……既然老的我动不起,暂且把这仇恨加诸于你亦不是不可为之……”

    “杀了你我一样找到,最后问一句:我的东西在哪!”少年将短刀反手握持,以迅捷无比的手法在足下这人背上割了一片肉,同时喝到。

    那人终究服了软,嚎啕般大叫起来:“陈大侠!我说……给我解药!你那白布行囊……就放在这厢房的房梁上!我……藏得隐蔽……是那根房梁的背光处……”心下却想着拿到了解药便杀了陈殇,再将陈殇衣物换成自己的,杀了所有道人脱身,从此带着这行囊从江湖上消失。

    陈殇正是病体初愈,竟运不了轻功上梁取物,那人瞧准这么一点,嚷道:“把解药……拿来!我去拿……”眼中却全是野望,盼着那少年答应。

    忽然间,那房梁不知为何塌了下来,素布行囊也从上方掉了下来,被少年接住。

    那人抬起头来,正欲让那少年将解药交出,不料却见得那房梁切痕整齐,显然是被削金如泥的利刃一下切开,而这少年手中的短刀再怎么锋利,也决计碰不到那屋梁……

    恍然大悟似的,他喃喃呓语一般低声念着两个字:“剑气……剑气……”仿佛身上一点也不苦痛了。

    这人心里无比雪亮,知道自己即便拿到解药,也不能杀了这少年;霎时万念俱灰,自断心脉而死。

    临死前,那人仍旧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当然,武林当中剑气成名的名家实在不少;但这剑气却源于那部如同天书的剑典。

    他并不是没有看过那部剑典,但这剑典里面却没有半分使剑的招式法门,只有无比玄奥的心法。

    即便是他唯一看得懂的第一重功法,也要冒着痛苦而死的风险重铸十二经与奇经八脉,让剑气与真气一同在经脉当中流转周天。

    剑气何其锋利?每一寸的流转都是在割伤经脉,对于修习者的经脉是淬炼,却也极易从此成为废人,被剑气反噬而死;杀人亦杀己,是行走的人形利刃。

    如今这少年为了报复这大半个江湖武林,竟从这部剑典当中生生练出了剑气;可见这少年果真堕入了邪道,无所不用其极,其心性之残忍坚毅竟连自己也不放过。

    “江湖,和我陪葬的……绝不止一个……”那人吐出这最后一句话,死不瞑目。

    陈殇虽见到这人居然自断心脉,十分意外,但心底里本就没有想要他活下来,却也作罢。

    少年抽出行囊当中的长剑,一个个将地上的道人割了咽喉,只是在那少年道人面前踌躇了。

    这人的确是一个令人钦佩的正人君子,但也只有他还知道自己在场,且知道自己便是陈殇。

    忽然间,角落中那尚未被割开咽喉的中年道人翻开窗子,运轻功向外飞去。

    少年猛地想起自己犯下的致命疏漏——竟漏去这武功最高的一人,没有率先灭口;若是让这人出去暴露了自己行踪,往后便不太平了。

    不过陈殇嘴角一翘,那中年道人冲出之时却只顾离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横在窗前的另外一把短刀。

    少年的手捉住那被腰斩的尸体,向上拉了回来,眼疾手快得竟没有让那尸体掉落在一楼屋檐上。

    陈殇将那中年道人的尸体摔了回来,砸在地上,又多此一举般地再割了一次那人咽喉;走向那少年道人,下手再也没有了犹豫。

    无论你是正派人士也好,魔道中人也罢,既然都沾染过浩然宗的血,都会阻碍复仇的道路……那只有敌我,不论正邪。

    少年将那白色行囊藏在狼皮当中走出了厢房,身上十分小心,竟然没有沾上哪怕一滴血液。

    合上厢房门的一刹那,陈殇又变回了那质朴的猎家少年,仿佛从未见过方才的江湖斗杀,哼着不入流的乡间小曲,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