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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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坐寒夜江河开解语,跪天恩江心诌家名

    江心两人一路下山去,也不言不语。到了船边,江心才说:“怎么还跟着我?倒留山上给人做女婿去啊,省得你无家可归。”江岸笑道:“是你拉我下来的,忘了?”江心一听,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说道:“还学会顶嘴?眼巴巴的盯着人看,命都差点看丢了,瞧你这下流样,以后也是死在女人手里。她们脸上有花?”

    江岸见她真生了气,只憨憨道:“没有。”江心仍气道:“没有什么没有,不怀好意的东西。”江岸道:“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而已。”江心更起了火,直问:“你刚掉我家那会,也盯着我看,也是眼熟?”江岸道:“不是,是好看。”

    江心一听,倒“呲”地笑了,掐着江岸道:“没几天,鱼没学会打几条,字没学会认几个,我什么时候教你油嘴滑舌?”又转过脸去嘟哝道:“还不如眼熟呢。”回身指着江岸鼻子道:“要不是看你刚刚舍命护我的情分上,现在就让你打包走人,连包也不打,直接走。”江岸咧着嘴道:“我都姓江这么久了,不能撵我走了。大不了被你打死也行。”江心道:“咋滴,还赖上我不成了。你刚说哪个眼熟?”江岸回:“就前面那个。”江心道:“哪个前面那个?人没名字?不是介绍了?”江岸道:“没注意听。”

    江心正要骂,见玄真等掠马而过,只掐了他一指道:“上船,把绳解了。今天这事别跟爷爷讲。”江岸答应着跳上船去,撑着船回去接着把网收完后回家去,不知话下。

    梅落天几人眼见着江心、江岸没入了松林下山去,青竹便拉着惊雪上了阶梯,悄声笑问:“刚刚那个叫江岸的是不是一直盯着你?”惊雪只回:“没有啊。”说着迈开脚往回走,青竹直追着问到惊雪面红耳赤的。

    两人跑回后面,此时温锐、琪儿、婉儿都正陪着云儿。温锐见人回来忙出来问:“走了?隐约听着骂人,又听着山响,怎么回事?”青竹挥摆着手道:“没事没事,都吓跑了,咱这山上有高人,在地板上打穿了一个掌印来,那群人早吓的屁滚尿流,灰溜溜下山去了。倒是山下那两个人有意思,骂人的就是一个女孩,叫江心,直把那群狗头骂的好不痛快。你老不让我们下山,害我们也没有早些交上这么好的朋友。”

    温锐道:“我几时不让你们下山了?你倒有本事,你下山去啊。”青竹道:“娘啊,你真是跟女儿也耍赖皮,别人事后诸葛,你倒好,你事后不认账。雪儿,你说是不是?”温锐道:“起开,没大没小,你爹他们呢?”青竹回道:“在前面看那掌印呢。”

    说话间,梅落天、大海、章墨也回来了,青竹忙问:“爹呢?”梅落天道:“总要下山去看看,晚点就回来。”温锐问:“大哥,俩丫头说有高人相助,怎么不请进来?”梅落天笑道:“倒想请,哪见着人影?唉!算是又避过了一劫,这群人也真是狼子野心。”温锐问:“是谁来的?”梅落天道:“各门各派的人。算故人了,玄真,三罗汉,还有一些小子们,不认识,也是为了那没影的东西来的。”青竹道:“这回看他们还敢不敢来了。”温锐道:“小孩子家的懂什么,你俩姐妹先回去歇着吧。雪儿这些日子又练武又炼药的,也累了,偏生你这没用的,只会吃酒,什么也帮不上。”青竹吐了吐舌头,搀着惊雪一道回山上木屋去了。

    才歇下,惊雪便起身看着青竹说道:“咱们下山去吧!”青竹一听,倒激动得坐起来道:“好啊,过几天咱们和大海哥去江心家拿鱼,到他们村子里头玩玩,给他们带些酒。”惊雪道:“别想着玩了,都火烧眉毛的境地了,我是说咱们去须弥山报信去,叫他们派人下山来解决了这事情。不然过一阵子又来一拨人,如何是好?今天是得遇高人相帮,人家也不能时时在意咱们家的事,兴许路过遇见了就顺手相帮而已。他日再来人,可怎么办?”

    青竹听了道:“倒是这个理。——可是今天来了各门各派的人,须弥山的人怎么不来?若是他们没有收到那信帖还罢了,若也收到了还不来,就是他们不想管了,咱们去了似乎也没用。”惊雪想了想道:“我猜他们是不知道的。怎么说爹爹都是须弥山的弟子,虽隐居多年,但听爹爹之言,与师门并无过节。须弥山若知道了有人借《须弥山经》的事为难爹爹,没有理由不派人过来。想必经过今日之事,各派的人一时半会不敢再来闹。咱们趁着这太平空档去一趟,好歹说清缘由,他们下不下山另一回事,总比现在一个劲的被动要好。”

    青竹道:“娘会让咱们去吗。”惊雪道:“咱们好好说清楚,会让的,毕竟生死攸关的事。咱们快去快回就是。”青竹道:“那章墨哥和琪儿姐姐的喜酒咱们还吃不吃?”惊雪道:“咱们回来再补上就是了,事急从权嘛。”青竹道:“好,我看可行。要是娘亲不让,咱们就偷偷下去。我想着要对付歹人,下山对付最好,化被动为主动。”惊雪笑道:“可不是么。”

    两姐妹既已说定,歇过午觉,晚饭时分便下来。此时陈是还没回家,姐妹俩只将自己顾虑与决定说与梅落天、温锐等人听。谁知温锐不但不反对,反而欣慰点头道:“你俩姐妹长大了。”原来不仅惊雪、青竹有此顾虑,梅落天几人也是一样有此顾虑。

    梅落天自那两人因《须弥山经》来闹事起,心中便常常充塞着忧虑。因此早有让惊雪、青竹二人下山的心思,只一时难断,又经今日之事,才与温锐相商起来,说:“如今各门派已牵涉其中,只怕会有别个什么阴谋。叫她二人去须弥山,一是为了送个信去;二是如今她姐妹二人年岁也不小了,也不好叫她们山上一辈子守着咱们,多早晚是要下山经历一番的。”

    本想晚饭后将此事告诉她姐妹二人,谁知她们倒先说了出来。如此,倒省去了相劝的口舌。

    温锐只道:“既如此,且等过了年,你们就动身吧。”青竹叹道:“只是不能吃章墨哥他们的喜酒了。”章墨笑道:“也不难,把婚礼提前就是了,我觉得也不是大事。或者推迟了也行。琪儿,你觉得呢?”琪儿羞道:“这事你来问我?”青竹欢喜地拉着琪儿道:“可以的可以的,就提前了吧,娘,我觉得可以的。”温锐笑道:“原先定的是元宵,咱们倒不必真的拘泥小节。既这么着,就提到初一来,初二她姐妹二人下山去。大哥,你觉得呢?”梅落天笑道:“当事人都没意见,我老头子只等吃喜酒就好。”如此,又议定了这一桩大事。一时,沏上茶,又将章墨、大海下山去开酒馆等事商议交代了一番。夜里,陈是方回来,又与梅落天说了许多的话,不多叙述。

    现下且说玄真等人灰溜溜沉默默下山去后,心有不甘地骑着马奔回客栈。到了客栈,已是将晚时分,个个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小厮早接过马,众人拥入店内,里头两三桌客人见势凶凶,忙都结账离开。

    玄真等人也各归各位坐下。又早有店小二跑上来,擦桌的擦桌,端茶的端茶,并问用些什么酒菜。众人多说“照旧”,小二们也有记住的,也有记不清的,也不敢多问,忙忙下去将好酒好菜、素面素菜操持了上来。所幸众人心思不在饭菜上,因此也没有计较是否照旧了。众小二倒也松了口气。

    曾顺灌了几口闷酒,一脚搭在板凳上,冷笑着道:“还真是天外有天,呼啦啦的去了,又呼啦啦的回了,连架都没有打,也真是武林奇观。”说着又冲柜台那边大喊“掌柜”。那掌柜听喊,忙溜出身来,慌的上前俯首笑道:“客官吩咐。”曾顺道:“我且问你,上个月你这店里是否住进了两个少年,一人使箫,一人使剑,穿着黑色和绿色的衣服,还受了重伤。”

    那掌柜一听口气,并知是两拨人,不是要寻仇便是滋事。于是滋溜着眼睛略做寻思状,心里却暗想道:“只怕两边都得罪不起。若我据实交代了,别说事后被报复,就是现下打起来,我这店还开不开的下去?还是装糊涂好,料楼上那两人不会真的现身。想他们不过逗留,不会呆太久。”因此忙拿话搪塞,俯就低眉道:“若说好几个月前,倒有那么类似的,上个月——倒没有客官说的。”曾顺道:“可敢扯谎?”掌柜笑道:“小的哪敢?这镇子虽小,却是个枢纽,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客人数不胜数,小的在此讨生活多年,虽孤陋寡闻,也知诸位是各门派侠义之士,岂有你问,我不老实托出的理?难道我还帮着别个人不成?那真是老糊涂了。”曾顺听了摆手让他下去。掌柜四面八方作揖笑道:“慢用,慢用。”边说边退下。

    季炎也吃了杯酒,道:“曾帮主好威风,什么妖魔鬼怪经得起你这大喊大叫的口气?早吓得魂飞魄散,无处找寻了。”曾顺道:“哼!你家倒有神兵法器,抓个鬼来瞧瞧啊。说你稚嫩还不信,什么黑衣绿衣,使剑用箫,不过是他们搪塞之词,这么下三滥的谎言,我哈口气便暖破了。你问问在坐的谁信了他们那托辞?”

    吴长流、白岐山等附和道:“可不是?当时我便知道是托辞而已,定是他们临时反悔,才不认这信贴是他们的。”白岐山接着道:“按理说临时反悔也属正常,要知道这山经岂是凡物?他们小辈哪知,这山经本就是武林圣物,也不是须弥老人书写的,不过是须弥老人在须弥山发现的而已。你们说,这等神造之典籍岂能一家一派独享?可见他们可恶,霸占了这么多年。”季炎道:“你也别托老,小辈小辈的叫,你也不过多吃几年饭而已。我几时说了我信了他们的托辞?言行既出,总该合些情理。知道的说你曾帮主快人快语,不知道的只说你大声知会人呢。”也有人附和季炎,于是说着,两边又不可开交起来,几乎动了手。

    陆庆和只在角落里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窝里横起来能把天捅个大窟窿,出了门却哆嗦的脚也迈不开。以前倒是我对各大门派有些误解了。”

    众人一听,纷纷把怒火泼过来,指着角落喊:“你说什么,敢情不想活了?”陆庆和冷笑道:“这会倒人多势众,怒气冲天起来,早干嘛去了?”曾顺也冷冷笑道:“陆先生脸还疼着呢吧,快撒泡尿照照,印子还清楚着呢。”说的人都笑了。陆庆和道:“我就是撒泡尿照照也是体面的,总比一些没尿性的人好过百倍。就是传扬出去,谁不夸我挨了这两巴掌?总也不会有人笑话我说‘习武之人竟敢作敢为,遇强手而不畏,被扇了两巴掌,着实丢脸’吧?真是可以与虎谋皮,不可以与孬人共事。”说得曾顺、季炎等人气得青筋暴跳,纷纷指望玄真、罗汉等人说几句话。玄真等却只顾着吃饭,默不作声。

    陆庆和饮了一杯酒,便起身对小二道:“小二,酒菜送屋里去。”说着便带着两名手下朝楼梯走去。刚一抬脚踏上去,那玄真已飞身拦在半道,不由分说,化指为剑便朝陆庆和袭去。陆庆和忙的以右掌力接之,如何能敌?被玄真轻松压退出四五步来,跟在后面的手下皆被剑气震倒在地,几人强爬乱滚起来就要拔剑。陆庆和忙喝住:“退下。”又对玄真道:“道长何意?”

    玄真一发力又压上去。陆庆和双掌死撑着,整个人被逼退至顶梁柱上。玄真背着左手道:“陆先生能说会道,说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当真觉得我武林没人了?这倒也不与你计较了。信帖的事别说你一无所知,也该与我们说道说道了。”

    陆庆和强笑道:“道长这是要欲加之罪?陆某向来钦慕各派仁人义士,豪侠风骨,见能效力一二,才自荐带路。又见山上那丫头出言辱没诸位,忍不住强出头。谁知竟是我想错做错了。呵!真真恨不能早生个百十来年。无缘得见云门归鸿,少林般若、见南,墨山拂道满等神仙般的人物,真乃憾事。今日,要杀便杀,倒成全我去见见拂道满仙人也好。”玄真听他说到自己祖师拂道满道人,便不由收了剑气,道:“哼,这些人,岂是你有福能见。”陆庆和站直起来道:“道长,若你信我一片赤诚,我心中倒有一主意可再上梅山一探究竟。若是不信,要杀便杀,不杀便放了我家去。”玄真拂须道:“说来。”

    陆庆和便四面八方行礼说道:“诸位,陆某虽避居南凌岛,也是知道这《须弥山经》的事的。我极为同意是才几位大侠所言。第一是这经书是武林圣物;第二是这信帖之事多是林胤因某些事而临时生的悔意。陆某心里气不过的是,既然诸位同路,为何不能同心谋了来?反在此争吵不休?那梅山之上有那般奇人高手,现下也还不知林胤武功深浅。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当时若动起手来,咱们确实也未必有胜算,现在想来,倒是陆某过于冲动了些。只是依我之见,这当中还是因为没有统一号令之人,因此人心如何齐整?不齐整如何谋事?不若选出位武林盟主来,统一号令江湖,说进说退,九死不悔。到时咱们调兵遣将,再上山讨个说法也没有什么难的。别说小小梅山,就是上天入地也不难的吧?再者如此一来,于国于民也是好事一桩,往后有人带领着上能报国,下能匡扶正义,岂不两全其美?”

    众人听他一语未完,心里已欢喜了起来。曾顺只试探说道:“只怕是你们南凌岛想入主中原武林吧?”陆庆和笑道:“真真是多谢曾帮主看得起。以我的武功,百十来个也不是道长对手,如何敢有那心思?只是若将来诸位记得陆某建言之功,也不当我是外人,赏我一道参详参详山经便知足了。即便不能,陆某也不敢有怨言。”

    玄真听了,只道:“这样大事,前所未有,如何轻易能做得?”众人也附和称是。陆庆和道:“道长如何说前所未有?好几十年前,家国危难,尊祖师拂道满号令江湖群雄之事难道不是真?就连当时须弥老人也派出弟子统归拂道满道人号令,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到了后来,江湖上但凡有些是是非非,不是多得尊祖师主持公道?虽说当时没有盟主之名,确有盟主之实的吧。如今咱们不过效仿前人而已,岂能说前所未有之事?”

    玄真被说到了心坎上,仍旧试探道:“陆先生可是有了全局想法?”陆庆和摇摇头笑道:“谈不上什么全局想法。不过,这事也是简单的很,选出有才有德有能者担当便是。与咱们各派之中选拔才干也大同小异。到时只需划出个道道来,定明了规矩,再广告江湖武林,各门派都可派人参选也就是了。”季炎道:“倒是个好注意,只是须弥山派人下来,咱们可不是变成给人搭了戏台?”陆庆和道:“季少阁主忧虑得有理,只是也太小看自个儿,太高看须弥的人了。现下的须弥山哪能与须弥老人的时相比?他们现下就剩一个姬花灵撑着门面。须弥老人的其他几个弟子死的死,散的散。难道诸位比我还不了解须弥山不成?再说,他们一向脖子看天,就是请他们下山他们也未必会下的。这么多年,谁见他们真正派人下山来行走过?虽有,也就是一些肄业的手艺弟子,也不过是学艺混饭吃的而已。”

    众人听着皆点头称是。玄真道:“那依陆先生,此事该如何划出道来?又如何定出规矩?”陆庆和道:“这也不难,但这也是大事,不是信口开河就能定的,需得思量清楚明白。眼下的问题是诸位是否要定下此策。”玄真想了想,向众人询问道:“诸位意下如何?”登时有曾顺、季炎、白岐山、吴长流等等大半的门派欣喜赞同。

    曾顺又笑问:“水月妹妹意下如何?”水月道:“随便。”玄真又问少林,三罗汉只道:“阿弥陀佛,还需回禀师门。”神农独孤仁也起身道:“晚辈也不敢擅作主张,也需回禀师门,由师父决定。”

    玄真看八九不离十了,便向边上的金翎卫道:“扬首领怎么个打算?”扬阁道:“这是你们江湖事。我虽算得上半个江湖人,也不便参与。这次到此,不过奉命来视察政务。道长与诸位请便就好。若不嫌杨某碍眼,届时杨某倒想见识一番这武林盛事。”玄真笑道:“扬首领客气,自然欢迎。”说完接着又稍一运功喊道:“云风贤侄意下如何?还请下来议事。”那声如洪钟充满整个楼阁。众人自是诧异,哪见云风身影?

    那云风回来时便从后面回房屋去了。此时正在屋里听楼下议事。突的听玄真喊话,不觉大吃一惊。忙忙的恢复原来面貌,整装出门下楼来。陆庆和见他下来,心下暗惊,寻思道:“他何时来的?难怪没见云门的人,真不简单。”

    曾顺道:“我说呢,怎么不见云门镖局的人,可着是另有他意不成?”云风忙向众人行礼道:“曾帮主见笑了。”说着又到玄真跟前行礼:“云风见过道长,请道长与诸位莫怪,皆因云风学艺不精,故而才做了乔装打扮,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料还是难逃道长法眼。”玄真道:“无妨,我与你父是知交,你的第一套长拳还是我教的你呢,看着你长大的,我自然一眼便能认出你来。行走江湖,这些倒无妨。”云风道:“是云风无礼了,该早来拜见过道长。”玄真道:“你父亲身体如何?”云风道:“家父还是老毛病,时常记挂道长,总说要去洛阳拜望,云风总斗胆拦着不让去。”玄真笑道:“过些时候,我再去看他。今日之事你可听清了?”云风道:“听得个大概,是说要选武林盟主?不知道是不是。”玄真道:“没错。你回去也你父亲商量商量。”云风道:“家父已将云门事务交与云风打理,这事云风做得了主。这是有益于武林之事,云风自然是极赞同的,只需回禀父亲便好。”玄真笑道:“如此更好。”说着便拉云风坐下。又向陆庆和道:“陆先生大才,可不与我们做个主事?大伙觉得可好?”众人都说“好”。

    陆庆和还礼道:“陆某荣幸之至,愿效犬马。既然主意已定,先就定下选拔的时间地点来,再在各州发布武林公告。待诸位回禀师门后,便可成其盛会。”曾顺忙站起来欢笑道:“诸位,曾某祖上倒有一处地产,离这里不过二三十里远,在火山镇的火山口,吃住一应俱全的。如诸位不弃,可将选拔地点定在那里。一应吃住曾某也可尽绵薄之力,明日一早咱们就可移步至那里。到时各派回禀师门后,想参选的便派人入住,离这里也近,可免去许多奔波劳碌之苦,诸位觉得如何?”众人自是欢喜。玄真道:“既如此,我们定在十五元宵如何?”个个便都说:“如此盛会,定在元宵节,再好不过了。”玄真又向陆庆和道:“接下来的事,还要多劳烦陆先生主持了。”曾顺接着道:“这粘贴武林公告的事就交于曾某吧,只是曾某是个粗人,陆先生可否能人多劳,代为拟定了?”陆庆和道:“应该的,明日一早便拟出来给曾帮主。”曾顺笑道:“如此多谢。”谋定了事后,众人举杯共饮。用过晚饭便各自回屋歇下。

    至亥初,陆庆和趁时机便宜方上顶楼,到桑藜房间去汇报情况。那桑藜兄弟已然听清今日议事。因此陆庆和只将梅山之上的事细说了。桑藜听后,感叹道:“想不到这么多人,竟被一小女孩吓退了,难不成他们手上真有《须弥山经》不成了?”陆庆和一听,倒也诧异起来,问道:“什么小女孩?”桑藜道:“那神秘人不是个小女孩?”陆庆和道:“观其形态,听其语气,应当是一有年纪的男人。小女孩如何能有那般内力,难道之前伤公子是女孩?”

    桑藜听如此说,心下又怕人笑话他不如一小女孩,便笑道:“那日雪花漫天,兴许是我看错了。”陆庆和道:“说起女孩,那日倒见着几人,不像会武功的。有一山下女孩说两位公子曾在她家疗过伤,还见着咱们入住这云来客栈。当时我便是对她出了手,也是此时那神秘老人才出现的。”桑谷道:“原来是她。”陆庆和道:“这么说来,这户人家可不能留了,明日我便去收拾妥当。”桑谷忙道:“不必,要动手时,我自会料理。她一个小女孩言语,玄真他们不会信的,若信了,就不会有今日的议事。你也早被他结果了。若此时杀了她,无异从旁坐实了她的话,闹出来,节外生枝。”陆庆和见他说了这么多话,也颇有道理,也不好违拗,只道:“二公子言之有理。”

    三人正说着,突听隐隐传来阵阵悠扬箫声。桑藜忙道:“是师父。陆先生你先回去歇着,桑谷你去见见师父,我不能动了,代我向师父请罪。”陆庆和告退出门。桑谷便从窗户飞出去,朝着箫音传来的方向,一路飞到了郊外。

    在那边见一女子,对着江天吹洞箫。待一曲完后,桑谷方上前俯身行礼,唤了声:“师父。”那人回身示意他起身,问:“桑藜呢?”桑谷回:“大哥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不能来见师父,请师父恕罪。”他师父又问道:“受伤?如何了?是林胤伤的?”桑谷道:“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不能运功,正在云来客栈休养。搞不好——可能武功全失了。”他师父道:“这么重。林胤怎么样了?”桑谷道:“断了一条手臂。”他师父一听,登时恼怒了起来,骂道:“混账!谁叫你们擅作主张伤了人?”桑谷忙躬身道:“师父息怒,那林胤武功深不可测,连须弥山的武学都没有用,使的是一套不知何门何派的剑法,威力无穷。当时风鸣枪的传人也在,情急之下我们才奋力拼杀。另还有神秘人助他,我们差点回不来。今日各门派的人去了,也是那神龙不见首尾的神秘人替林胤出了头,如今各派已经准备选盟主,号天下,上梅岭山对付林胤他们。不管如何林胤死活,一样的没有坏了原计划,一样的是会把须弥山牵扯进来。”

    见他师父半晌不语,桑谷又道:“师父,他手中会不会真的有《须弥山经》?”他师父也不答他,只又转身去看着江面,好一会才道:“这事你们别问别管,你先回去照顾好桑藜。别再自作主张,否则家法不饶。”桑谷领命了,还如来时一般,施展轻功回去了。

    云来客栈里早已是夜深人静。各门派的人因议定了盛事,个个欢喜,大都吃多了酒,早便睡去。裘清芷从他师父房中出来,见四下寂然,便溜着到水月这边来。

    水月听人敲门,已知是他,便开了门。裘清芷兔子一般躲了进去,把门掩实。水月依然回身坐下说道:“这么晚又是替谁道歉来的?”裘清芷也坐下笑道:“水月妹妹说笑了,我是来跟妹妹辞行的。”水月道:“这么晚是要去哪?”裘清芷忙解释道:“不是现在走,师父让我明晨回一趟墨山,将今日之事告知八极长老他们,再领些弟子过来。怕明早不便,因此现在过来辞行。水月妹妹是家去,还是也和他们一道去火山口?”水月道:“离十五还早,游玩游玩再去。”裘清芷道:“不如与我一道去洛阳走走?那边风景也挺好。”水月笑道:“你这一去一回也是要跑死马的。哪有时间与闲情看什么风景?我是不想再动了,这些日子奔波不停,身子都快散架了,腰酸背痛的,腿脚也重得不行,我要好好安生几日再说。你就自个儿去吧,又不是见不着了。”

    裘清芷笑道:“是了,我一时竟忘了来回也不过二十天光景,倒糊涂了。真也是不知道他们定的那么紧做什么。水月妹妹若觉得乏累,不如我给妹妹按按脚?我学过一些穴位的推拿按摩,师父肩背上不大自在时,我都给他老人家按按。”水月道:“你还会这手艺。好是好,只是你今夜身上怎么臭烘烘的不像昨夜?”裘清芷一听忙站起身来,后退几步道:“唐突了,水月妹妹见谅。刚才师父找我说事,又说了会闲话。师父睡下了,我才敢出门来。没来得及焚香沐浴,一心怕不能辞行,就来了。”水月道:“就是,我都闻到你师父身上过给你的臭味了。”裘清芷道:“是,清芷这便回去焚香沐浴。”水月道:“都子初了,你再去要水要汤的,动静那么大,来来回回的叫人容易看见。我也才出浴,水还在,你要不介意去泡泡你身上的汗味,只是怕水已凉了。”裘清芷忙道:“岂敢介意,如此多谢水月妹妹抬爱。”说着便进到屏风那边宽衣解带,心猿意马地泡进浴桶里。水月取了一件白披风丢在屏风架上,说道:“这是我的披风。你那衣裳也有汗味,就先披着这个吧。”裘清芷忙欢喜答应着。不一会便裹着披风出来。水月凑近他身上闻了闻,笑道:“嗯,可清香了,可见我的洗澡水要比你们这些人都干净的。”裘清芷笑道:“这是自然的。妹妹钟灵毓秀,这浴汤说是瑶池仙水也不为过的。”水月道:“油嘴滑舌。可冷?”裘清芷回道:“不冷。”水月道:“你若按的不好,以后可不见你了。”说着起身去床上坐下,对裘清芷道:“留一盏灯。”那裘清芷便都依了。

    次日,天还未亮,裘清芷便起床收拾行装,将水月送他的白披风收好后出门来,痴痴看着水月的房间,心里只一时半刻也不想离开。奈何师命难违,只好去知会他小师弟樊新一声后,便下楼吃了早饭,然后提马上路去。

    不多时,各门派的人陆续下楼来吃过早饭。陆庆和也下来,将一张信纸交给玄真,道:“这是我草拟的武林公告,请道长裁定。”玄真接过看了,笑道:“很好。曾帮主你觉得呢?”曾顺接过一看,笑道:“挺好挺好。多谢陆先生。”说着将公告交给手底的人,嘱咐抄录派送粘贴等事。陆庆和笑道:“那陆某就先告辞了,到时火山口见。”玄真、曾顺等道:“陆先生不与我们一道?”陆庆和道:“陆某还得去拜望外租父,又是眼见过年了。老人家怕是要留我多住几日。等略尽了孝,到了初上,我便去与诸位会合,到时再商议具体事宜。”玄真道:“既如此,陆先生请自便,替贫道向老人家问安。”陆庆和道:“多谢。”说着向众人辞行了去。其他人也都结算了客栈银钱,去火山口的去火山口,回禀师门去的回禀师门。

    眼下,只剩水月一门不动身,仍坐在店里吃饭,见神农谷的人是最后才提马要离去的。水月便出门上前来笑道:“独孤少侠你们这是要回禀师门去还是也去火山?”独孤仁道:“回禀师门。”水月道:“正好我也要去那个方向,不如结伴而行?”独孤仁道:“多谢水月门主抬举。只是我们两派终究修的不是一个‘道’的,还是不同路为好,告辞。”说着,三师兄妹上马去了。

    水月看着离去的身影,冷笑一声:“哼,又一个修道的,将来别和我同了路,他日害你神农谷鸡犬不宁就好。”说完回身进店,准备回屋再睡一会。上楼时,可巧碰见云风下来。这云风以为众人都已离开,才收拾下楼,准备结账走人。不料匆匆与水月打了个照面,云风忙退到一侧向水月行礼,让水月几人先上楼。水月只点了点头便上楼来。又回头看着云风匆匆下楼去的身影,却是看了许久。

    身旁的侍女霜菊见状,问:“门主怎么了?”水月方回神道:“没事,走吧。”另一侍女青鸟道:“都走了,倒清静了。门主,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看外面好热闹。”霜菊道:“人山人海,臭烘烘的,有什么好逛的。”青鸟道:“热闹才好,哪里臭烘烘?这景象多喜庆。”水月倒没有了睡意,便道:“好,去取毛氅来,咱们逛逛去。”

    两人便跑回屋里先系好披风,又去水月屋里取了毛氅来给水月披好,三人方下楼出去,漫无目的地游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