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早已停止了抽泣，但脸上的惊恐迟迟未消，她拉了拉身边杨元的胳膊细声询问：“那个人……死了吗。”

    杨元慢慢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出人命这一环节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们或许被一些人称作疯子，但做事也会有个限度，他也不想年纪轻轻身上便背了几条人命。

    “是我们做的吗……是我们杀了他。”小瑶惊恐的说止不住颤抖。

    杨元抚摸着她的头顶，柔声安慰道：“不是的，跟我们没关系。”

    就在这时公司内部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打破了这片暂时宁静的夜晚。

    许北现在才有些后悔，因为事先知道许南要来所以早早的将那些本该留下来的员工遣散了，这算是他的疏忽大意。

    而张小儿本不该来这的，他应该安心的在学校宿舍睡觉，等着某一天公司召唤他来签了合同，那今天晚上这些烂事他自信可以很快的迎刃而解。

    但事实上张小二来了不仅来了还死在了这里。

    哨声意味着任务完成东西已经到手的意思，在这段时间活动自如的陆知立早已翻遍了公司，达到了这趟行动的主要目的。

    “我们该走了。”杨元说，他抓起小瑶胳膊就要走。

    “哥哥呢？”小瑶边问边被拖着有些不情愿。

    “他会和我们会和，我们在指定的地方等着。”杨元拽住他声音有些怒。

    “那他呢。”小瑶挣扎着指着矗立在远处的鬼面。

    “不要管那么多！”杨元停下身盯着小瑶的双眼轻声说：“小瑶你明天还要上学对吧，答应我不要再问了，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明天好好的去上学。”

    小瑶点了点头，她发现杨元眼中的怒气，这是她认识杨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

    公司三楼，透过破碎的窗户可以看见陆知立的人影，他正在向下眺望。

    远处猩红的双眼抬头与他对视，仅一刻见像是接到的了某个命令，鬼面发出了一种刺耳的声音，像是铁皮之间的剧烈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他胸前的窟窿开始向外冒出一根又根的丝线缠绕全身，只留下一对血红的双眼暴露在外。

    陡然间他快速冲向对面的的几人，空气中参杂着巨大的破空声携带着一股飓风，无数根丝线变成白色飘散在空中像是白发魔女。

    一根又一根冰雕巨石早已拔地而起围绕在许北身边，地面随处可见的小坑像是一台挖掘机的杰作。

    许北一挥手一座座巨石拦住鬼面的去路，没什么华丽的技巧和打斗，高大威猛的鬼面一个又一个的撞向巨石，空气中传出碰撞的声音，那是巨石被撞碎四散而飞的声音，这才是莽夫该做的事。

    直到撞碎最后一座，鬼面的身形才变的缓慢起来，纵使再强的傀儡也有能源耗尽的一天。

    在差不多接近五米的距离鬼面停下脚步，成千上百根白色丝线散落在地，开始像是植物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陡然间在空中炸起，一根根细长的丝线如锐利的尖刺扎向许北几人。

    曦月儿手持铁锹开始乱舞，那铁锹削铁如泥在她手中仿佛如一件神兵利器，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

    在她身后许南只是安稳的怀抱住没了呼吸的张小二静静地看着。

    “帅！帅炸了！”张小二吼叫着，像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偶像眼里满是崇拜，“太帅了月儿姐。”

    他寻思自己反正要死了，在不趁机吐槽吐槽就没机会了，即使他们听不到。

    “弄死他！弄死他！哎哎！月儿姐你小心点，别让那些东西扎到我。”他寻思着有些不对劲又说：“反正我死了，小心点别让那东西扎到南姐。”

    “南姐你累吗反正我死了把我扔一边得了……”

    “南姐你可记得把我埋一下啊……”

    “葬礼不用搞得太隆重反正我没几个熟人……”

    “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应该不会吧咱们就只见过一面，黑嘴应该会哭吧毕竟我还欠他钱，他要是不哭就帮我把他打哭……”

    张小二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他沉默了一会轻轻开口：“我爹那个老毕登也不知道在哪，估计我死了他也不知道……算了，他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算是扯平了。”

    然后他又开始絮叨，说月儿姐怎么怎么样太暴力，说许北怎么怎么样不像个好人，说黑嘴怎么怎么样像个神经病，说陈哥怎么怎么样太小气，每次都给那么一点，就不能多给他个鸭子。

    唯有那个老骂他是软蛋的许南没被他指指点点。

    然后又说到自己的初恋女友，说是初恋其实不过是暗恋，最后无疾而终，说她长的特别像许南，不过没有那么性感、没有那么妩媚、身材也没有那么好。

    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吗，而且其实那个女孩特别文静，喜欢穿一身白色连衣裙，所以他第一次见到曦月儿的时候才会跟上去。

    后来张小二就越骂越来劲，指着空气骂，说他小时候有一个老师，他发誓那是他见过最SB的老师，说有一个小卖部老板不让他赊账，还说学校那谁谁谁老看不起他……

    总之是一顿跳脚骂娘鬼哭狼嚎，后来他骂累了干脆躺在看不见的地上休息，他又开始忏悔说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对不起那谁谁谁，说自己还没活够，说自己连个对象都没有，说自己至今为止还是个雏……

    正说着，一道空洞虚弱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哥哥，哥哥。”

    张小二猛的一个激灵，虎扑跳起，他向四周望去惊道：“谁！谁在哪。”

    “哥哥，哥哥。”那道声音还在响起，明显比刚才更有力了。

    张小二打了一个寒颤后背发冷，但他猛的一想觉得不对劲，活着的时候怂就怂了他娘的都死了还怂？于是他挺直腰杆厉声喝道：“谁！哪个狗东西在装神弄鬼！”

    “哥哥！不要死哥哥！不要死！”声音越发的有力像是咆哮。

    张小二始终望不见声音的出处，只觉得那人莫不是有病，自己已经死了，还不要死不要死的喊。

    突然间张小二觉得四周开始旋转，脑子里晕乎乎的令他站不住腿脚，他干脆躺在地上抱着头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

    那种晕乎乎的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只有疼痛，脑子如炸雷一般，像是即将要爆掉的感觉。

    他低声嘶吼着，脊椎里似乎迎来一股暖流在流淌，那股暖流正在慢慢修复他碎裂的脊椎，同时涌向他的四肢百骸灌溉全身。

    白发丝线在空胡乱飞舞，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尖刺被曦月儿斩断，丝线无限延长裹挟着几人，几人的视线里只剩下这些密集的丝线，像是无数条白蛇在蠕动。

    在这群白蛇的身后，本该释放操控他们的鬼面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在他胸口处冒出的丝线扎根在原地，像是吸取着地底深处的能量为自己生长。

    许北本想试着操控这些丝线，但他发现丝线是被操控的活物，一个物体是不会被两人同时操控的，只能等那边放下他才可以捡起。

    可惜他们这边不会使火，不然一把火就把这些碍眼的丝线收拾干净，管他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曦月儿猛然暴起，一个箭步跃起，如一发离弦之箭不可收拾，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铁锹如利刃，所到之处皆被斩断。

    她一跃到丝线的尽头，那些丝线扎根的地方，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威胁警觉起来，一股脑的转头涌向曦月儿。

    曦月儿不慌不忙看向地面，她歪了歪头，两只黑布隆冬大眼睛扫视地面，确认了某个地方，她向手掌吐了两口唾沫开始挖土。

    铲子下地哐哐哐没几下，曦月儿就出货了，一条手掌长的粗线，像是一条白色的蠕虫，好似富有生命力在曦月儿的手里不断蠕动，看样子像是在害怕。

    曦月儿盯着手里那条虫子似的粗线，好奇的上下打量，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成百上千条发了疯的丝线向她袭来，锐利的尖端像针刺。

    离她的后脖颈仅仅一公分的距离，曦月儿掐爆手里的蠕虫，那些如白蛇般的丝线，瞬间失去了生命力，好像被扭断了咽喉，一个紧跟着一个无力的摔在地上。

    曦月儿指着远处说：“跑了。”然后扛起铁锹大摇大摆的就要去追。

    “别追了月儿。”许北喊道：“让他们走吧。”

    张小二死了，这里面和他相处最多，甚至扬言要收他做小弟的曦月儿从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总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都于她毫无关系。

    许北已经转身向公司走去了，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向上级汇报情况。

    只有许南从头到尾一直怀抱着张小二，她或许是怕他冷，一直都抱的很紧，但他仍然浑身发凉。

    某一瞬间许南觉得自己恍惚了，他清楚的感觉到张小二破损的脊柱开始发热，浑身上下开始发热。

    张小二突然猛的从口中向外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呼吸变得匀称，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不要死，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