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宗长老九泽一点也不老，是个白衣飘飘身材修长挺拔的青年，一头青丝，样貌俊美无匹，仿佛最精细的工匠雕刻的人人膜拜的神像。

    他很冷，不苟言笑，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冷硬，如同在数九寒冬里冻过一样。

    但和吕穆、云长老的感觉相差很大，这种冰冷不是算计人的阴冷，而是一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冷漠得不带人气，满是威压，仿佛没有七情六欲。

    只是，洛锦瑶会不由自主的带入话本中的故事情节，他和魔修无牙的相爱相杀，真的有点虐恋情深，又感人，又揪心，又唏嘘，但是曹学弈还没写出结局。

    他卡文了，去梵音境找灵感。

    “……逍遥宗肖敏和云长老抢夺我们的地盘，那行为当真和魔修无异，说起魔修，无牙他……”

    说着说着，洛锦瑶就又嘴瓢了，提到了无牙，忍不住，这是第三次。

    肉眼可见九泽眉心跳动，气息更加紧绷，以至于这不大的屋子气氛压抑，人人都像是扛着一块巨石。

    “洛庄主，请尽量客观说实情，不提其他，九泽长老自有判断。”郑护道提醒。

    他面上没有动静，但心中着实是为洛锦瑶捏把汗。

    都知道九泽和无牙厮杀了半生，是死敌，更知九泽对魔修恨入骨髓，近些年，至少有四成魔修都是他除掉的。

    而平日无人敢在九泽面前提无牙，洛锦瑶怎的这么不惧。

    “无妨。”九泽却道，俊美的脸如同雕像一般，一点表情都没有，“魔修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天道。今次前往梵音境就是为了诛杀无牙弟子炼千魂，提起无牙也无妨，他也该杀。”

    洛锦瑶仔细观察，确定九泽表情上没有破绽，但她依然觉得他的眼神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肯定的，绝对就和曹师兄写的一样，这两人指定有点什么。

    等一下，炼千魂不就是修宁缺身边余孽提起的那人吗？他竟然是无牙的徒弟？

    “师父，好好说。”旁边传来了小白沉且稳的声音。

    风屿白明确看出洛锦瑶眼神飘忽，心知她肯定一直想着曹学弈那纯凭想象，完全不靠谱的话本故事。

    听到徒儿的声音，洛锦瑶收敛心神：“那日的情况就是我们先到山腰，肖敏带来人抢夺地盘，甚至动手，我们被迫逃散分开，师姐为了突破，用了隐匿气息的灵符，躲在山腰附近修炼。”

    “那几日秘境的情况十分奇特，大量灵气都聚集在山腰，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好解释的，就不知道，反正妙羽秘境神神叨叨，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隐匿气息的灵符要金丹修士才能制，而且十分不容易制成，价值不菲，你从何得来？”九泽冷冰冰地问。

    “是在洞天府，秦璐红秦先生的灵符铺赊账来的。”洛锦瑶热情洋溢地答。

    “嗯，继续。”九泽冷冰冰。

    “我师姐刚突破结丹，就发现逍遥宗的人不知怎么引发山崩，山体垮塌一半，出现了一个大洞，他们都掉进去了，再后来就是三日后，秘境大崩塌。”洛锦瑶绘声绘色。

    九泽没说话，山体崩塌两次，第一次崩塌是在秘境出事三日前，倒也符合，至于出现大洞，这是没人提过的。

    “什么大洞？”

    “师姐说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像是一片虚无。”洛锦瑶一脸迷茫，“我们门派弱小，没有什么法宝，可不敢乱来，逍遥宗又一直对我们喊打喊杀，所以师姐不敢深究，就离开了。”

    沉默一阵之后，九泽才道：“嗯，知道了。”

    风屿白、郑护道、郑义三人都松口气，还好洛锦瑶没有再走神说什么奇怪的话了，九泽也没有多问的打算，这事儿算是交代完了吧。

    “所以九泽长老，我有一个问题。”洛锦瑶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眼神却又亮又锐，带着一股子的无畏，“逍遥宗为何揪着我洛清山不放？”

    九泽终于在冷冰冰之外，用意外的眼神看向洛锦瑶。

    洛锦瑶朝着他走近一步，依旧是笑，但语气却锋利得很：“多年前，吕穆伤我门下弟子，导致我门中弟子溃逃数十人，更至我爹亲传弟子，我九师兄卿允谦灵根重伤，修炼停滞不前，是不是也该给我交代？”

    整个屋子的压抑有如实质，而这种压抑，不只是来自九泽，竟也来自小小筑基的洛锦瑶。

    她有一身戾气，是平日克制的怨，是对洛清山多年遭遇的爆发。

    郑护道没拦，他看着洛锦瑶，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不屈的女子的回归，那个触动他心弦、叫他励志成为一正堂主事的瞬间。

    郑义没拦，单纯被打动被震撼。

    风屿白也没动，这傻子又拗上了，让她问吧，好歹郑护道在，九泽不会如何。

    他站得离她近了一点，盘算着如果九泽暴起伤人，他抢人回来的可能性。

    “那事儿，罚过了。”九泽拿正眼看着洛锦瑶。

    “思过？”洛锦瑶笑问，不是平日的阳光明媚，而是满满嘲讽。

    九泽蹙眉：“你觉得应当如何？”

    此事不经他手，是宗主亲自处理，而他除了对魔修的事情，对别的没有兴趣，自然不多问不多嘴。

    “九泽长老是明事理、护正义之人，思过是思什么过？思出了什么？多年来，吕穆但凡有过一丝丝的歉意和悔意？”洛锦瑶保持冷冰冰的笑容，“在妙羽秘境，他分明再次下令，叫弟子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洛清山何德何能被他嫉恨，阴魂不散，不死不休？”

    九泽抿嘴，没答。

    逍遥宗针对洛清山的事属实，就连宗主似乎也被吕穆说动了什么，并不管他对洛清山的动作。

    “长老，你说魔修杀人当偿命，那么废人灵根对等的，是不是该自废修为？驱人弟子的，是不是该自行散去门下弟子？为夺法宝为满足私欲，对他人打压追杀的，是不是和魔修无异？当不当诛灭？”洛锦瑶一字一顿，“我今日，一为作证，二为寻个公道，烦请九泽长老给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