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荒诞治愈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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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灯下的战斗

    油花在汤上泛着涟漪,几点葱花沉沉浮浮,给大瓷碗中白色的手擀面增添了一丝可口的绿色。少女狼吞胡咽,仿佛眼前是绝世佳肴,又仿佛自己是刚饿死的鬼。

    “我叫姜去,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吞下最后一口饼,舔了一下手指。

    少女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汤,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满足地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说:“杨十三。”果然人一吃饱了,连防备和敌意都小了好多,她伏在桌子上,双臂伸直,如同伸懒腰的猫。

    接着,她主动开口道:“我先说明,肉偿是不可能的,别想用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收买我。”

    姜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都怪刘大!

    “你在想什么,我是看你被警察追才帮你的。再说,你这算是偷渡了吧。”

    “没跨国,不算偷渡。”她指正道。

    “这不重要,我问你,你有身份证吗?或者你有熟人在这,你可以去找他。”

    杨十三沉默了,姜去明白了这位不仅是偷渡客,还是个黑户,他虽然好奇杨十三的身份,但是也知道过度的询问往往得不到问题的答案。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办身份证,然后,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他看着杨十三站起身,手往裤子上擦着油,往店外走去,姜去心里有些疑惑。少女走到路边的井口,压了几下铁把,水涌出来,沿着铁管汩汩地往外冒。她俯下身子,双手掬成一捧盛着冰凉的井水,往脏兮兮的脸上拍去,淡灰色的水顺着手掌和脸之间的缝隙流下去。

    她又连着盛了几捧,手离开脸的间隙,姜去瞥见了井水洗涤后污渍尽去的脸颊,面色苍白,两颊凹陷,眼亮而鼻小挺,嘴唇淡淡的血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当她洗完,仰头深吸一口气,把额前的头发拢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去哪里办身份证?”她眨着眼问姜去,经过的路人大都侧目看了一眼,这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绝不是巷子里的人,有人猜想着这又是哪个外省来的姑娘。

    “额……旁边有一个派出所,跟我走。”

    “好。”

    一路上,姜去身后的少女吸引了太多目光,巷子里的熟人都好奇她跟姜去是什么关系,了解内情的老婶子聚在树荫下煞有介事地说,“花姐告诉我了,那是小去刚谈的朋友,人是火车站的售票员。”

    “哟,那算是公员啊,不错不错。”

    “蛮好蛮好,跟小去般配的很,郎才女貌。”

    “我看姜去明明跟我侄女更合得来,这个小妹子太瘦了,没我们家的好,壮实贤惠。”

    ……

    夕阳斜下,将藏在丘陵之后,群鸟归巢。

    姜去领着杨十三从派出所出来,耐心嘱咐她,“身份证十天左右会到,你现在没有住所,所以收件地址就先填着我娘住的地方。你到时记得去找我娘要。”

    “那最后的问题,就是你要住哪了……咱们去镇上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他低头思索着哪里有便宜的住处。

    “不用住太久,等我找到包吃住的工作,就住到宿舍里。”杨十三说,声音坚决有力,“你先帮我垫付,之后你借我的所有钱,我会按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还给你的。”

    姜去诧异地愣住,他本来都没打算收回这笔钱,她的话反倒让他觉得有点受到侮辱,少女似乎在急于划清界限,另自己觉得好像帮她是为了让她欠下人情债一样。

    他凝视少女的双眼,强调道“我帮你是出于热心,你明白吗?我是不想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乡黑户流浪街头。”

    杨十三慌乱地说,脸上泛起红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你白帮我。”姜去帮了她这么多,加上路上耳闻邻居对他的风评,杨十三早已明白眼前青年不是心怀诡意的坏人。

    姜去也想明白自己所做的恩情似乎会给人心里留下巨大的负担,他于是说,“那些钱你不用急着给我,你慢慢还没有关系,一次付一点也行。利息就百分之一吧,太高了会被当作高利贷的。”

    杨十三点点头,又小声说,“姜去哥,你真是个好人。”

    青年领着少女在镇上一个个宾馆穿梭,对前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像在菜市一样砍着价格,可惜宾馆客房的价格都定死了,除非长住,不然没有优惠。姜去推开宾馆大门,走到街上,小声骂骂咧咧,“镇上的人就是没有人情味!”

    前面还有最后一家,是个挺小的宾馆,姜去打算再问一遍,他让杨十三先到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杨十三站在宾馆门口的路灯下方,看着头顶昏黄灯光下盘旋的一窝蚊虫,从无聊中寻出味来。

    几个醉醺醺穿着背心的小青年从街那头走了过来,摇摇晃晃,勾肩搭背,手里还提着酒瓶子,毫无默契地哼着一首不知何处的小调。

    一人目光乱转,飘到路灯上,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一手遮住灯光,视线下移,看到一位苗条的少女,在黄色光芒照耀下,面如粉腻,周身有着柔弱而勾人的气息。

    他挣脱朋友的手,朋友恼怒道:“干……干什么,兄弟……就……就要……一块块走。”口里塞着面团似的,含糊不清,扭头去看兄弟去哪了,也看到了路灯下那个长得俊俏的妹子,眼睛顿时放光。

    他晃晃悠悠,蜿蜒着走向少女,一句话从满是酒气的嘴里冒了出来:“多……多少钱一晚?”说着,几个兄弟也搀扶着走了过来,飘忽着眼等待答案,像是快睡着了一样。

    杨十三嫌恶地看着几个醉汉,跟男子似的怒道:“给老子滚,老子才不是鸡!”

    醉汉们互相看了一眼,呵呵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呵呵呵,还有鸡说自己不是鸡的……是不是嫌人多了,哥哥们加钱就是。”

    她忍耐不了侮辱,一脚踹到最靠近她的醉汉的裆部,众人听到一阵类似捣蛋的动静,那家伙就跪倒在地上捂住裤裆,面部痛苦地扭曲在一块,无声惨叫。

    几名青年一下子酒快全醒了,提溜着酒瓶,气势汹汹地骂:“臭表子,敢打我们兄弟!”酒瓶拳头和巴掌全照少女的脑袋呼了过去。

    这要是挨上了,不说当场昏迷,也是个头破血流。

    只见杨十三快速地俯下身,不顾羞耻从一人跨下钻过,一手捏裆,一手对着膝盖窝重击,趁这人痛苦地蹲下,她迅速地站起身,关注着剩下几人的攻击。

    姜去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时断时续的惨叫,感觉不对,冲出宾馆,老板在身后喊道:“喂,可以打折啊!”只可惜他已经冲出了门,没听清老板的喊声。

    地上躺了两个醉汉,杨十三仍在与剩下三人缠斗,胳膊上也被破酒瓶划了几道血口。

    姜去捡起地上的掉落的破酒瓶,就往一人脑袋上砸去,那人头上重重挨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看不清世界,摔倒在地。又对着一人肚子踹了一脚,那人只觉得怪力传来,被蹬飞三四米。

    还剩一人,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铁锈味,酒也彻底醒了,最后深深看了姜去和杨十三的脸两眼,仓皇而逃,留下一句狠话:“我记住你们俩了,以后在新墙镇别想混!”

    四位兄弟姿势各异地在地上哀嚎,一人撑着地想要起身,杨十三上去给他胳膊肘又来了一脚,他登时趴在地上,再起不能。姜去赶忙拉住她,劝道:“行了别打了,他们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她舔掉胳膊上的血,缓缓抬起头用湿润而闪光的双眼看向姜去问道:“这家宾馆贵吗?”

    姜去犹豫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