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鹤再次出了南府，一路闲逛到了左相府附近。

    她目光落在左相府附近的成衣店里，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瓜子，悠哉悠哉地踱步进去，装模作样地选了选衣裳，然后若无其事地凑进一群大娘里面。

    一边竖起耳朵，一边递上手里的瓜子。

    “城西那姑娘可真是命好啊，带着弟弟无依无靠的，竟然被今公子看上了，原本苦命的人竟被改了命。”

    “可不止城西那家的姑娘，那花楼里还有个被今公子赎了身的姑娘，以后过的可都是荣华富贵的日子！”

    “这公子是找了多少姑娘啊？”渚鹤恰如其分地融入话题。

    “昨日整整找了五个呢！还都是无依无靠苦命但是长得好看的姑娘，今公子也算心善……”大娘们看了一眼渚鹤，“小姑娘你不会也倾慕今公子吧？”

    “啊不，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渚鹤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心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对不起对不起下不为例……

    那大妈这才收住打量的眼神，她还指望着自家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竞争者多了可不好。

    “那这身子吃得消吗？”

    人群沉默一瞬，纵使聊得多但也不至于太露骨。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渚鹤讪讪地挥手，默默退出了群聊。

    又在几个地方逛了逛，渚鹤真就在几群大娘里探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要说今康尽管在城里收了许多没有靠山的姑娘，左相和他的结发妻子都未曾指责，也不知是不知情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被带进左相府里的姑娘们，没人见到她们出来过，众人权当她们享受荣华富贵去了，这市集，便再也没什么可逛的了。

    这些小道消息，若没有那群大娘，还没法知道这么多。

    渚鹤坐在茶楼里，眺望着左相府，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听到底下突然异常嘈杂的动静，渚鹤垂眸看下去——

    底下的人心有所感似的，抬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南润舟瞳孔一缩，然后扬起嘴角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抬脚进了茶楼。

    旁边的人怔在他那个格外明媚的笑容里，后知后觉地跟上他，后头那些弟子齐齐叹了口气。

    “咱还跟吗？”

    “师兄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后面的人给这人头上来了一拳头：“想什么呢？咱们在下面找个地方歇着，守好箱子便是，等师兄忙完，自然就想起我们了。”

    众人点头，异常卑微地拖着箱子蜷在角落里，连一杯茶都不敢点。腰包空空，穷，买不起……卑微，太卑微了。

    渚鹤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朝几个人打招呼，看到月白的时候微微愣了愣，依然被南润舟看在眼里。

    南润舟眯眼看着月白，看得月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人说过自己是南门的人对吧？南润山说南门的人是什么来着？小白脸是吧？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月白紧张得眼睛东瞟西瞟，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了，别看得冷嗖嗖的。

    这无辜的样子，弱唧唧的，果真小白脸……

    渚鹤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她见多识广，这样的倒也见过许多了。

    她兴致勃勃地又掏了一把瓜子出来，哥俩好似的跟南润山分着吃，南润山礼尚往来，绘声绘色地讲了刚刚的经历，尤其夸张地夸着自己的天才弟弟。

    “你还要跟多久？”

    “啊？不不不，公子，我只是不希望公子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没有别的意思！”月白慌得直摆手，急得脖子微微红了几分，桃花瓣似的。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我自然希望天下正道人士多一些。”

    “正道？”南润舟含着两个字在嘴里转了转，“总之与你无关。你该走了。”

    南润舟余光看见旁边嗑瓜子的两个人，一阵头疼。

    也不等月白回应，轻轻拉过渚鹤就牵着人离开。与月白擦肩而过时，渚鹤朝他弯唇一笑。

    被丢在后头的南润山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跟了上去。

    待月白下楼，便看到数双望眼欲穿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弟子们围上去，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热切。大师兄终于想起他们了……

    “走吧，歇息一晚，明日去找律师傅卖了这些药材。”月白叹一口气，脑袋里却一直萦绕着南润舟的话。

    是他多管闲事了吗？

    待三人回到南府，南润山一脸兴奋地直奔书房，俨然早已把自己赤条条的胳膊抛在九霄云外。

    南父见着他这样子，气得血气上涌差点背过气来。光天化日这成何体统！就不该把他喊回来！

    “爹！润舟是天才啊！咱家又有一个天才了！连他爷……哥哥我都打得过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南父气得翘胡子，不想搭理这个逆子，只恨当初没绑着他好好上学堂。

    “爹，你脸色咋这么差？咱家有天才咱不该高兴吗？”南润山这才注意到情绪不如他想象中激昂的父亲，甚至还有些憔悴苍白，仿佛突然老了许多。

    “润山，”南父叹一口气，“你可知这样一来，咱家就没有能进朝堂的人了。”

    修仙者不入朝堂，这是所有人公认且遵守的规矩。

    “那又如何？”南润山丝毫不在意，“朝堂有什么可待的……”

    余光看见南父捏着核桃蠢蠢欲动的手，南润山连忙改口：“咱不是还有三妹四妹吗？四妹太小，三妹今年十岁那不刚刚好？”

    南父手上的核桃终究是没握住，精准地砸在了他脑壳上：“你三妹今年才九岁！再说你以为人人都能像那林小将军那般上战场建功立业吗？”

    南润山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认命地捡起核桃乖乖放在桌上。

    “林小将军那样的女子可以，咱们家的女子为何不可？”

    “林家那是武将世家，小将军是家中独女，她本人更是女中豪杰，吃得苦中苦，巾帼不让须眉，那是万里挑一的英杰，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南润山瘪瘪嘴，他倒是觉得没问题，也不是所有女娃娃都是娇滴滴的。

    “我南家世代忠良，到我这代，竟是无法再继承祖业了……”

    也许，南家会就此没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