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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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啊!食梦貘

    凡人要与妖怪对抗,就犹如蝼蚁要撼动参天大树一样的困难,阴阳师们死了一批又一批,但不管前面倒下了多少同伴,后续的阴阳师们都会继续流着泪向前。

    他们以浑然不惧生死,以绝对义无反顾的姿态,消灭了一个又一个作恶多端的妖怪。

    就连在梦境肆掠的食梦貘,他们也没有半点姑息。

    但因为长期与妖怪打交道,阴阳师们渐渐发觉很多妖怪都具有智慧能口吐人言。是以后来在开战之前,阴阳师们都会选择先与妖怪们沟通。

    然而身为梦境王者的食梦貘们,却压根没有将他们的劝解放在心上,反而仗着自己能随意切换梦境,变本加厉的在梦境世界拘留凡人。

    至此阴阳师们才彻底放弃了跟食梦貘一族的和谈沟通。

    在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后,阴阳师们终于得以进入梦境世界,将那些伤害拘禁凡人的食梦貘们逐渐被消灭。

    一直恐惧入眠的人们终于可以重新自由的做独属于自己的梦境,再也不用害怕一睡不醒。

    看着身边的同伴日渐减少,食梦貘这才意识到,凡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弱小,而它们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

    那会儿食梦貘们已经在梦境中杀了红了眼,倒下的同伴更是让它们尤为愤怒,当阴阳师们再一次结伴来到梦境世界的时候,食梦貘们便决定彻底摧毁梦境世界,让所有的阴阳师都成为已死族人的陪葬品。

    他无力阻止族人们的疯狂,也无法阻止阴阳师们进入梦境,是以那一战的最后,阴阳师们伤亡惨重,而食梦貘一族,除了他以外,几乎全军覆没。

    当阴阳师们将他彻底包围的时候,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一来他身上气息纯净,年纪幼小,并有吞噬过梦境的痕迹,二来阴阳师们见食梦貘一族仅剩他一个,估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没有伤他性命,可却又不能直接放走他,以免他将来报复,或者引发第二次食梦貘带来的梦境灾难。

    几经商量之后,阴阳师们便决定封印他的力量,然后构筑一个结界,将他关押在梦境世界的边缘,若他以后一直安静本份,不再同其他食梦貘一样作恶,阴阳师们再进入梦境世界还他自由,甚至还有一个阴阳师摸着他的头,对他许诺,只要他乖乖的做一个好妖怪,以后就让他成为他们的同伴,一起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宁。

    能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他很痛心族人们的死去,但做恶事,得恶果,不管是人是妖都必须要为自己的作所所谓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不怪阴阳师们封印他,也不曾怨恨他们让他失去自由,将他一直关在原地,那些年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最大的希望无非是阴阳师们能够看到他从善的决心。

    他甚至还想过,若有朝一日重得自由,他一定要多在梦境世界吃些噩梦,让人们能够轻松熟睡到天亮,也算是为过去食梦貘一族的所作所为聊表歉意。

    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自己从一头没有任何力量的小兽,到可以自由变换人形的少年,阴阳师们一次都没有到梦境世界来过。

    他已经没有族人了,也不曾有过任何朋友,如果连关押他的阴阳师都彻底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了。

    他不怕等,可是却害怕这场等待遥遥无期。

    是以当结界和封印他的力量都逐渐减弱,而他自己本身的力量与日增强之际,他便不顾一切地打破了封印,逃出了梦境世界的边缘。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后来人妖两族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那些承诺要放他自由的阴阳师也都在那场战争中牺牲,他只是委屈自己多年等候,却被所有人遗忘。

    他外表虽然长大了一些,可这些年依旧还是孩子的心性,他既生气又难过,便在梦境世界大闹了一场,最后终于引来了外界阴阳师们的注意。

    也是那时,他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那些阴阳师都没有来找自己。

    做错了事情,就势必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又再一次被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被带出了梦境世界,关在了现实世界,且这一次也没有人摸着他的头让他做一个好孩子。负责看管他的阴阳师幼年因妖怪的缘故失去了父母之后,对妖怪一直有很深的仇恨,凡是到了他手里的妖怪,大多生不如死。

    直到现在,他想起那段被幽禁的时光,仍然止不住的后怕跟颤抖。

    每日只要那人清醒着,等待他的就是永无休止的剧痛折磨。

    为了活下去,为了能逃离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逃脱。

    在现实的世界他无法施展力量,是以一经逃脱,他便直接进入了梦境世界。

    那会儿他身上伤势特别严重,几乎在濒死的边缘,就算很多噩梦近在眼前,他也没有力量去捕捉吞食。

    他不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只好用尽所有的力量,随意选择进入了一个分外美好的梦境。

    也是在那个梦里,他遇到了正值少年时期的郭寿禄。

    在进入那个梦境之后,他就再没有了动弹了力气,只要梦境的主人对他有所排斥,或者受惊醒转的话,已经虚弱到极点的他,或许就会随着那个梦境一起灰飞烟灭。

    可就在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发现了他的存在,走到了他面前,用干净的声音略带紧张问他:“喂,你还好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许是因为在等待了这么多年,又被折磨了这么多年之后,他已经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也没有想要活着的理由,当听到少年的问话后,他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用没有无喜无悲的声音淡声道:“我是以吞噬梦境为生的妖怪,如果你不想被我吃掉的话,就赶快睁眼醒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