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人烟稀疏，远处有店面里半掩着门，传来打麻将说笑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两声狗叫。

    姜祺远远地观望着那少年，犹豫着，不敢靠近。

    程至谦翻过身，仰躺在地面，看见深蓝的夜空中勾勒着一轮皎洁澄明的弯月。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白、这么弯的月牙儿了。

    程至谦躺了会儿，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形颀长而萧索，偏瘦削，身上的半袖T已然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看不出颜色。

    给姜琪的感觉，很压抑。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路尽头走去。

    似乎对身上的伤，毫无感觉。

    一开始，姜祺以为他会去医院，于是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得太近，心里很是矛盾，既有一见钟情的喜欢又有些许犯怵。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姜祺一直保持二十米的距离，跟在程至谦身后，看到他穿过了马路，走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一根巧乐兹雪糕。

    便利店店员被程至谦满脸是血的模样吓呆了，程至谦见他迟迟没反应，丢下一张带血的五块钱，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拆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他一边嚼着雪糕，一边继续往前走。

    姜祺继续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口。

    那应该是程至谦的家，姜祺心里想。

    马路对面，程至谦翻过了护栏，爬上了江边的堤坝。

    狂风呼啸，程至谦侧过身，手张开作平衡状，在狭窄的堤坝上走了几步。

    姜祺看着他，都伤成这头破血流的鬼样子了，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江边做着危险动作。

    不疼吗！

    程至谦也侧过头，望了她一眼。

    他眼眶深邃，眼尾勾桃花，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渊般无尽。

    姜祺和他直直地对视上，霎时间便感觉，他眼底有一股力量，宛如漩涡般，要将她深深吸了进去似的。

    随即，程至谦嘴角勾起一抹荒诞的冷笑，然后一跃跳入了江中。

    姜祺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节奏！

    姜祺顾不得多想，赶紧翻越栏杆，俯冲着爬上了堤坝。

    对面金融中心灯火粼粼，江水沉浮湍急，而少年在江水中时隐时现。

    “救命啊！”姜祺四面呼救：“有人落水了！”

    然而，除了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周遭荒芜，哪里还有人烟。

    人命关天，姜祺不再犹豫，脱了鞋，纵身跳进了江水中。

    程至谦顺着湍急的江水游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便浮了起来。

    抬起头，却看到一直跟着他的白裙子女孩，居然也跳进了水里。

    一跳进来便沉了下去，死命挣扎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

    程至谦逆着汹涌的江流，朝她游了过去，很快便抓住了她，捞起她的身子朝着江岸畔游了过去。

    程至谦拖着她的身子上了岸，女孩全身湿透，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醒。

    他俯身听了听她的心跳，还有动静。

    程至谦拍了拍她的脸，没醒，应该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他也懒得管她，起身离开了。

    攀上堤坝，他回头望了一眼。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孤零零地躺在长满杂草的岸边。

    白色的裙子湿透了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明净的肌骨。

    裘厉又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低沉地说了声：“烦！”

    ......

    姜祺意识混混沌沌，感觉有一双冰冷的大掌，在按压她的心口，一起一伏，很用力，像程至谦的人一样具有攻击性。

    紧接着，她的鼻子被人捏住，嘴也被人掰开了...

    姜祺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入眼便是程至谦那英俊的面庞，脸庞滴着血水，近在咫尺地贴着她的脸。

    双唇相贴，也带了腥咸的味道。

    姜祺蓦然瞪大了眼，脑子“轰”的一下，下意识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

    程至谦被打懵了。

    姜祺也连连后退，手捂着唇，呛着水，防备紧张地望着他。虽然是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女孩的戒备似是与生俱来。

    好像明白了刚刚他只是在给自己做人工呼吸，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愧疚。

    “你没事吧。”她缓过来之后，问道。

    程至谦没有回答，摸到自己的额头，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惊诧。

    走出童年的噩梦之后，这么多年，他的神经感知系统因为情感障碍，越发变得麻木。

    吃东西没有味道，闻不到香味和臭味......仿佛早已经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即便被人揍得遍体鳞伤，痛觉感知也不会太明显。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疯狂暴食、嗜甜、自渎、寻衅...想要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