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老人
南方小镇从前交通不便,平时的买办添置基本靠赶集,古老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加上几十年来经济发达,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因此摆摊做小生意的出其多,从吃喝日用到衣服电子产品,应有尽有,一家挨一家,挤满了镇子的主干道。
林烨从小喜静,但却愿意游走在红尘人群之间,感受人间百态。
廉价的鞋子衣服、烤肠油炸小吃、水果甘蔗、儿童玩具……
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加上小贩们竭力的叫卖声,交织出一番浓浓的烟火气息。
林烨信步行走其中,偶尔遇到有感兴趣的东西,也买下一两件。
反观同行的赵涛,一路上心不在焉,步伐极快,东张西望间,注意力完全不在商贩之上。
“你是在找人么?”
林烨一开口,吓了对方一跳,赵涛紧张尬笑道,“没,没有啊……”
林烨在一家卖点心的摊位前停下,称了一包糖酥,递给赵涛一块,“洛城的糖酥皮脆肉糯,这家娄记尤其出名,我小时候每当赶集,总要买些他家的糖酥来吃。”
赵涛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尝了一口,品味片刻,点头称赞,“不错,配料正宗,火候适中,是糖酥上品。”
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感慨道,“我小时也喜欢吃这个,不过那个时候候家里穷,也不懂事,记得有一次,我看着邻居小孩吃,回家哭闹着让家里买,结果我妈真的为我买了糖酥回来,而且是一大包,当时我高兴坏了,直到后来才知道,我妈是卖了家里下蛋的母鸡,为我买的糖酥……”
赵涛眼眶红润,“后来我吃过许多的糖酥,却再也感觉不到那时的滋味……”
林烨深以为然,“听你说话,家离这儿不远吧?”
“武安市,也就三百来公里,不算远。”
林烨边走边问道,“坐车也就半天时间,快中秋节了,没计划回家看看么?”
赵涛心情低落,“我爸在很小就去世了,也没兄弟姐妹,家里就剩我妈一个人了。”
“那更得多回去看看了。”
“公司忙,抽不出时间啊。”
赵涛把最后一口糖酥放入口中,自嘲道,“我寄了些吃的和钱回去,在外面混的不如意,回去干什么?等到过年再说吧。”
林烨顿下脚步,侧头望着他,“子欲孝而亲不在,老人年纪不小了,别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赵涛愠怒,“什么意思,你会不会说话?”
林烨笑而不语,又走片刻,自顾道,“话已至此,你好之为之吧。”
说罢,不再理会他,独自一人走远了,留下赵涛留在原地,面色挣扎。
凤凰镇,早餐摊位前,人群早已散去。
秋风萧瑟中,一条老狗卧坐于十字路口,双眼注视着远处,几个小时不曾动弹。
公交车停靠站牌,一道身影自车上走下,缓缓来到老黄狗身前,半晌才微叹口气,对着它道,“走吧,带我过去。”
黄狗似乎听懂了来人的话,冲他汪汪叫了两声,豁然起身,撒开腿便朝远处跑去,而后停下回头,等着来人赶上。
黄狗跑的很快,不时站住往回张望,看到林烨跟着它后面时,便继续发足狂奔。
一路向北,直到快出了洛城城区,黄狗才停下来,转而拐下一道桥梁。
林烨跟着走下来,又前行十几米,在一处桥洞中再次见到了它。
“阿黄……阿黄……是你回来了……”
说话的是年过六旬的老妇人,但她的脸上,却表现出了比实际年龄更多的岁月刻痕。
她衣着篓烂,蓬头垢面地半依在桥洞壁旁,身上搭了件破毯子,旁边是堆放着纸板塑料瓶和一些卖钱的垃圾。手边的塑料盆中还剩了不知搁置了多久的白粥和半个干馒头。
听到动静,老妇吃力地抬起头,努力地打量着四周,“是……是有人在么……”
林烨无奈摇头,这个老人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体内阳灵消耗殆尽,阴灵随时要离体而出。
老妇人嘴唇微微抖动着,用蚊蝇般的声音艰难道,“好心人……能麻烦你帮我……买片止疼药么……肚子疼的……受不了……”
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休息片刻积蓄些力气后,她才微微喘息,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黑色的塑料袋,慢慢地一层层打开……
“我……我有钱……不白使唤……”
塑料袋最后是一把零钱,最大面值的不过十元。
“求,求求你……”
“没用的,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心愿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我要死了?”
老妇人并未表现出多大恐惧,死寂的脸上涌现一丝焦急,手中死死攥着一把零钱,“我还有个儿子……请帮我把钱交给他,那钱,钱藏在……”
这个老人没有说完话,它的手就那样停顿在半空,指着桥洞的一角,没有了动静。
“呜呜……”
大黄狗似乎明白主人已去,悲伤哀鸣,眼中有眼泪掉落。
“养子如此,人不如狗啊……”
林烨有些伤感,伸手一指,口中轻喝,
“凝!”
刚从身体中飘出的一团阴灵,顿时凝实许多,轮廓和人无异。
这团阴灵漫无意识地飘荡,停在桥洞一角的石头旁停下,来回飘转。
“我会把钱交给你儿子的,你放心去吧。”
阴灵渐渐安静下来。
林烨心情复杂,把石头翻开,扒拉掉上面的一层土,拿出埋放在下面的塑料盒。
打开后,里面整齐放着一叠钱币,有零有整,数目在五千元左右。
正准备把钱收好,却是心有所感,当下朝后面望去。
“生死有道,阴阳两界,既已死,还随我去吧……”
来人林烨并不陌生,正是凤凰镇的守村人,余水根。
他缓缓走到老妇人面前,手中依旧持着掉漆的搪瓷盆,余光看到正在翻钱的林烨,脸上露出一丝厌恶。
林烨抬手行礼,“水根叔。”
余水根闻言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能看到我?”
说罢又觉得问了句废话,赶忙拱手道,“上仙当面,请赎小神眼拙。”
林烨哭笑不得,“我可当不得上仙,倒是水根叔你,守村夜游神,怎么还兼职渡魂接引,这难道不是当地城隍的职责么?”
听林烨的话,余水根脸色古怪地望着他,半晌才道,“您老人家恐怕久居天外,多年不闻世事了吧?”
“本地城隍早已香火绝灭,唯留一丝香火神力薪火相传,除了力所能及的斩妖除魔外,勾魂接引都由我来做,为的是获取元力,维持修为而已。”
香火神,说起来也是鬼修的一种,靠的是万民信仰凝聚灵力,继而固魂修行,算是另外的一条修行路子了。
而从余水根口中,林烨得知城隍消失无踪,这方天地,正统修仙者,似乎都消失了。
林烨跟随他一路到了城隍庙,余水根施法将阴灵度化,进入轮回,而他自己也获得丝丝灵力,看的林烨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