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从郑淮的病房里走出来，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马德羽的房间也有人走出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隐约觉得出来的女人有点眼熟，但是，她并没有多想，马德羽可不是一个老实的人，和他交往的女人会很多，自己也没有必要去认识她们。

    走出医院的大门，郑雪没有回家，而是坐着三轮车去了另一家医院，看看孙嫂，顺便和尹雪琴一起回去。

    尹雪琴来到医院的时候，两个守门的士兵只剩下一个，另一个据说是去找申琦汇报了。尹雪琴没有问具体汇报什么，心里想着一定和钟琴有关。

    推开房间的门，尹雪琴一眼就看到钟琴还仰面躺在床上，和两天前的姿势一样，甚至身上的被子都没有动过。只是脸色已经好多了，恢复了先前的红润。在她和孙嫂病床中间的小桌子上面，还放着一碗小米粥，已经凉透了，显然这是孙嫂要的，还没有吃。可是，孙嫂却不在房间里。

    起初，尹雪琴以为孙嫂是去厕所了，就坐在床上，想着等一会儿。

    这间病房的窗子外面，就是医院大门前的空地，坐在床上就可以看到大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靠近医院台阶的下面，并排摆放着两张长条的木制椅子，是给出来放风的病人和家属预备的。椅子后面，是一块人工草坪，有孩子在上面打闹嬉戏。

    窗外的阳光很好，偶尔还会有蜻蜓之类的昆虫从窗前飞过，漫不经心地忽闪着翅膀。

    尹雪琴站了起来，绕过钟琴的病床站在了窗前。

    有风吹打在脸上，令人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尹雪琴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了孙嫂。

    此时，孙嫂穿着病号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似乎在享受着阳光，一副很悠闲自得的样子。

    “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尹雪琴想着，抿着嘴笑了一下。转过身子，打算也走出去。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条人影从草坪上面走了过来，径直向坐在椅子上的孙嫂走了过去。

    尹雪琴怔了一下，急忙又把身子转了回来，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去。

    没错，尹雪琴看清楚了，这个人是横路芳子。

    此时，横路芳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头长发很随意地披在肩上，得体的衣服勾勒出她娇小却略显丰满的曲线，如果尹雪琴不是上次和她有过非常近距离的接触，真的很难把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和那个冷酷的杀手联系到一起。

    尹雪琴的嘴角略略抽动了两下，努力想要听清她们二人的对话，可是，距离太远，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尹雪琴再次转回身子，打算出去。也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尹雪琴看到钟琴的眼皮在轻轻地动，长长的眼睫毛轻柔地相互碰撞着，似乎在努力想要睁开双眼。

    “钟护士。”尹雪琴俯下身子，惊喜地叫了一声。

    钟琴的眼睫毛继续碰撞了几下之后，终于睁开了。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钟护士，你、你终于醒了？”尹雪琴显得很激动。自从钟琴和申琦定亲之后，尹雪琴就一直在纠结着自己要怎么来称呼钟琴，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很快就要成为自己名副其实的舅妈。年龄差距如此巨大的夫妻尹雪琴可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在当时的东北农村也是很难想象的。

    钟琴的记忆停留在被尖嘴老四打伤的那一刻，眼前不停地闪现着老何同志和何小琳被抓的情景，耳边回响着的，是老何同志叫自己迅速转移的话。

    说实话，在尖嘴老四的子弹射入胸口的瞬间，钟琴就已经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眼前是尹雪琴那一张关切的脸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已经战胜了死神，自己的双手还能动，意识还在，泪水便顷刻间涌出了眼眶。

    “钟护士，你醒过来就好，别哭。我、我这就去找我的舅舅。”尹雪琴也很激动，站起来就要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依旧被钟琴死死地拉着。

    钟琴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起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决不能叫卢梅和尖嘴老四等人知道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努力了几次，钟琴终于听到自己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尹雪琴把耳朵凑近钟琴的嘴巴。

    “为什么，难道你……”听到钟琴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叫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任何人，尹雪琴不禁有些不解，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钟护士，难道打伤你的人不是那个女杀手？”

    钟琴眨了眨眼睛，算作是回答。

    尹雪琴明白了，既然不是横路芳子，那就一定是出自国民党内部，如果被凶手知道钟琴醒过来，一定会继续行凶。

    尹雪琴暗暗地为这个刚刚苏醒过来，就拥有这么敏锐的思维的姑娘叫好。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尹雪琴答道。

    钟琴再次眨了眨眼睛，松开了手。

    “能告诉我是谁打伤的你吗？”尹雪琴忍不住问道。

    钟琴没有回答，似乎在努力积攒着力量，然后，对着尹雪琴点了点头，示意她再次凑近自己。

    “老何同志和何小琳被抓了，情况万分危急，尽快想办法通知组织。”钟琴知道尹雪琴的身份，也知道她已经和秦百瑜等人取得了联系，现在，自己躺在医院里，无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此时，她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通过尹雪琴，希望这个没有多少经验的姑娘能够尽快把消息通知给秦百瑜。

    “老何同志是谁？”尹雪琴当然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她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我们自己人，因为同志这个称呼只有当时的解放军在用。

    钟琴不再说话。

    尹雪琴被深深地震撼了，这个可爱的姑娘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我们的组织和其他同志。如果不是久经考验的坚强战士，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放心吧，我马上就去。”尹雪琴神情坚定地回答，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钟琴紧紧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