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2 不是你来奇袭,而是我要围剿
夜幕中大批军骑犹如黑色浪潮,卷起如雷蹄声向南面疾驰而去。由李嗣源亲自指挥,每名士兵带两三匹马,携数日的口粮,越过关隘,便直朝着云州治所云中城的方向袭去。
除了安重霸、安重进等因为在魏朝受节制约束颇多,索性还要搅乱时局谋求更大功名富贵的军将,
以及一直将称帝的野心埋藏于心底的李存霸...但凡至今仍在追随李嗣源的后唐余部兵马,心中还有复国的志向。流落漠北在荒僻之地受苦的时日太久,到底是成是败,这回也理当放手拼了!
大批骑兵急行,天色也早已亮了,李嗣源眺望过去,已经隐隐约约的能看见远处云中城的轮廓。然而他也注意到城郭高处依稀有人影涌动,
看来城中守军也已发现有大批骑军迅速接近,
便立刻紧闭城门,
而正在做据守迎战的准备。
云中城周围土地肥沃,水草丰美,也是宜农宜牧的去处,而从城墙高处鸟瞰过去,也易于发现北面是否有敌骑出没的踪迹。大同军藩镇的牙军除了被收编的河东降军,其余则是以本来由魏朝名将葛从周司掌的扬武军旧部为班底,所以也自然不可能像安重霸做内应那般能够轻易攻占。
然而李嗣源连声喝令,仍旧驱使身后的骑军快马加鞭,看来也明显不打算在云中城下安营扎寨,大有一股要直接撞破城墙的势头...毕竟按安重霸所言,自己的儿子安怀浦在云州治所任职,只要北面有大股兵马杀至城下,他便将立刻发动兵变,控制城关,以策应骑军涌杀进来。
接连有后唐旧将策应,河东北隅门户大开,
再将城中守军杀得个措手不及...不出一日光景,
便攻破大同军藩镇治所,
不但能获取大量的粮秣金帛,更能鼓舞起麾下兵马的军心士气,而继续与魏朝抗争下去!
然而继续催马向前冲驰,李嗣源发现云中城头上方鸣锣击鼓、旌旗翻飞,一个个戴盔披甲的军官小校似乎早已好整以暇,飞也似的登上了城墙...他们带领着大队大队的士兵排成队列,但见人头攒动,很快在寨墙之上,便布满了层层强弓硬弩。
不对啊...我军突然入关,直取云中,本来出其不意,可是城内守军进行战备工作却仍是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慌乱...李嗣源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蹊跷,眼见很快便要进入城头上守军弓弩射程的范围之内,他猛的举臂高呼,喝令麾下军旅立刻勒马止步。
本来处于高速冲驰的状态,结果却忽然听闻前方有停止冲锋的军令传递过来,一时间也难以收势...饶是李嗣源麾下马军骑术精湛,
前呼后拥的撞在一处,
也引得军阵一阵溃动。
李嗣源立刻转头向策马跟在身边的安重霸望去,并沉声说道:
“安将军,你不是已经嘱咐令郎注意城外动向,当我军杀至,他便会率兵哗变,立刻抢夺城关...但眼下魏军已在城头布防,令郎却为何不见半点动静?”
“这......”
安重霸诧异的朝城头上望去,显然自己那儿子眼下没有半点动静,也着实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正当安重霸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时,忽的又见一员军将出现在云中城墙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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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本为后唐降臣,却已是死心塌地的归从于魏朝的牙将吴峦,脸上轮廓如刀削一般,貌相也甚是英武...眼下他矗立在城头上,与李嗣源、安重霸、安重进等众人敌我分明的各据一方。吴峦随即冷眼朝着城外阵列耸动的军阵望去,突然又厉声喝道:
“安重霸、安重进、张从宾...尔等辜负我朝招抚,仍图谋反叛作乱,殊不知谢节帅收到朝廷的密令,也早已识破你们的阴谋诡计!我奉从军令,你们早就知近日会有所动弹,还以为有安重霸之子安怀浦留在云中城中内应,便能轻易夺下这大同军治所?
城内安怀浦一众叛党,也早已由我军尽数拿下。奉谢节帅钧旨,安重霸、安重进如若暗通晋人余孽,策应外敌进犯至藩镇境内,里通外国,密谋叛乱的逆行属实,首恶与一应从犯,尽当授首诛杀!”
吴峦高声喊罢,他身旁小校疾步上前,抡起膀子,便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抛了出去。就算距离尚远,可安重霸也立刻意识到被城内守军丢出来的人头,恐怕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安怀浦...他顿感锥心之痛,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险些一头直栽下来...安重霸双目中满是怨毒,又不住呼天抢地的嚎道:
“魏狗害我儿性命!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李嗣源的面色霎时间也变得十分难看,心想安重霸、安重进、张从宾、李存霸...等人既然横下心来再复要背反魏朝,他们当然很清楚这次孤注一掷也会冒着天大的风险,也都会格外的小心谨慎,而生怕走漏了半点风声...然而李嗣源却想不通,魏朝又是如何得知他已与表面上归从于魏朝的一些后唐降将暗通声息!?
把守云中城的牙将吴峦,又朝李嗣源大致所处的位置望去...按说他虽按自己本来的命途轨迹那般,也是于庄宗李存勖在位期间出仕为后唐效命。
只是若按正史线继续走下去,吴峦于后晋时节,也会做到大同军藩镇节度判官,只是石敬瑭对耶律德光以儿辈自居,也已将云州割让给了契丹...偏偏吴峦拒不遵旨,仍率将卒拒守,还有言道“我等皆属礼仪之人,怎能向夷狄称臣!”...直到对契丹态度强硬的后晋末帝石重贵上台,便命吴峦至贝州抵御北国入寇。而吴峦到任后虽善抚士卒、不聚财富,遂颇得军心,却终究不敌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亲自统领的大军猛攻,便投井自尽,以死殉国。
所以吴峦其人,也是那种对于塞北外族侵袭极为愤慨的汉家儿郎。过去后唐能抵御契丹南侵中原,他自然也甘愿为归化汉唐的河东李家效力。可是魏朝覆灭后唐,终究势不可违...如今由已经这个雄踞中原的帝国,来保障中土汉家百姓不受外辱。吴峦也仍是肩负守卫北疆的职责,他便真心实意,并且心安理得的降了......
既然已成了魏朝臣子,也最忌讳三心二意。何况当年建立后唐社稷的河东李家由塞北转迁至河东,接受汉化的程度极深,抵御塞外族裔的侵袭也毫不含糊;如今李嗣源却是从中原遁入塞外,再复狄夷之态,而频频袭扰北疆百姓,那么吴峦待他也只会保持敌对的态度。
踌躇片刻之后,吴峦遂又朝着李嗣源的方向高声喝道:
“李中书,往日下官虽敬您勇猛善战,无愧为当世名将...可是你我如今已不再是为同一个主公效命的袍泽!自古至今成王败寇,河东李家所立的唐国到底已经亡了...你却仍然冥顽不灵,带领残部流亡于塞外,如今也不过是危害河东百姓的亡国余孽罢了!
保境安民,乃是吾辈份内的职事,也无论魏唐做哪一国的臣子。而下官与李中书注定要在此处兵戎相见。实则我朝陛下晓谕谢节帅早已做好了部署,你以为有再复背反我朝的贼臣策应,便能轻取代北之地,殊不知你既到了云中城下,实则已是一头撞进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