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 不仁不孝,杀人越货,天天吃鸡
卧在榻上,而叹声回复那人,自然便是楚国的开国君王马殷。只是比起当初以勇武而闻名于军中,而于孙儒、刘建锋麾下担任先锋时凶狠威武的貌相,成为一国之君后的马殷貌相明显和善了许多。
只不过如今的马殷已是满头白发、胡须稀疏,脸上道道沟壑密布,已尽显老态...而矗立于他榻边那人,则乃楚国武顺军节度使,同样是马殷嫡长子的马希振。
探望老态龙钟,而沉疴在身的父亲,马希振脸上神情本来甚是忧虑。可忽然听马殷言语中透着对自己那二弟马希声的不满之意...马希振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支吾的回道:
“二弟当然挂念父亲身体是否安康,只是武安军藩镇,司掌包括长沙府在内的诸州军政要务,而二弟身为节度副使,想必因事务繁忙,故而近期未来探望,父亲好生调养身子,也切莫多想了......”
马殷闻言,他脸上皱纹却似又深邃了几分。二儿子不来探望,大儿子便为他的兄弟开脱...其实这也算不上兄友弟恭,因为马殷也很清楚,随着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底还要涉及楚国嗣君的人选,然而这也会使得他膝下诸子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长子马希振,虽然被封为武顺军节度使,可他喜吟咏诗赋,又爱研究道家典籍,偏偏对仕途功名显得不争不抢...马殷心说马希振既然是嫡长子,按理说也当由他继承楚国王位,可是思前想后,马殷却觉得自己这个长子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马殷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和善了许多,但当初能在吃人魔头孙儒帐下担任先锋官的,那也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主...马殷自知身为一国君主,也务必要有行事果断狠辣的魄力。可是马希振对权力的进取心不足,则也是个弊端,对内无法镇得住其他兄弟以及满朝文武,对外也难以扛得住雄踞中原的魏朝施加的压力...那么马家基业、楚国社稷又怎能交托到他的手里?
然而次子马希声,对于权力的进取心倒是够大了...如今楚国大多军政事务,也都交由他来主持。可自己膝下那些子嗣,哪个更有孝心,哪个渐渐的已不将他这个父王放在眼里,马殷大概也能掂量得清......
马殷心中喟叹,按说他施政抚民,也称得上一国明君。只不过穷苦人家出身,而被赐封楚王的马殷,便如很多得势有权的男人一般,对于男女之事那可是相当的热衷...他内宠极多,生了三四十个儿女。而那次子马希声,则正是由自己最为宠爱的董德妃所生。
本来因年事已高,也只得逐步放权,委以膝下子嗣重任。再加上董德妃大吹枕头风,马殷将权柄交托于马希声,可如今却渐渐的发觉,楚国现在很多事务自己已经做不了主,而马希声也愈发的不把他老子当回事了......
马殷固然会感到心寒与愤怒,可是如今的马希声已是楚国实际上的统治者...身为人父,马殷又不愿见自己膝下众子阋墙相残,眼下的他也差不多默许只得由马希声做为自己的接班人。
毕竟马殷心知肚明,如果他再支持其他子嗣成为楚国嗣君,则必然会引起马氏诸子的内乱,而且就算马希声不会继承国主之位,马殷也无法确定,其余哪个儿子能比他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所以马殷脸上那道道皱纹间似也满是忧虑之色,他凝视向肃手恭立的马希振,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过了良久,马殷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人各有志,有些事,你也终究是争不来的...可是中原还尚有魏朝虎视眈眈,待我过世之后,你们这些子嗣,又能否保得住我楚国社稷...即便人终有一死,我走得也无法心安呐......”
几乎在同一时刻,长沙城中心处,武安军藩镇牙署。
放置在厅堂正首的桌案上,不但放置两大碗浓郁香醇的鸡汤,旁边还搁置着一个空碗,以及些散落的鸡骨头...呼噜噜大口饮汤,乃至吧吧唧唧咀嚼鸡肉所发出的响动声不绝于耳。
正大快朵颐的那人,五官倒也与楚王马殷生得有几分酷肖,然而比起马希振的面相,此人眉宇间也满是股狠戾之色,而且他那副吃相甚是难看,眉飞色舞、眼露贪婪,浑如饿死鬼投胎一般。
而这个酷爱吃鸡喝汤的人,则正是马殷的次子马希声。
按说人有偏爱的食物也属常事,可是马希声嗜好吃鸡,明显已达到入了魔怔的程度...他嫌一只鸡炖出来的汤不够浓郁,往往命令厨子要杀几只一并烹煮,而且连喝几大碗,也都算是日常操作。
而行将就木的老子马殷尚还病卧在塌上,马希声这边仍是只顾胡吃海喝...他的双手,满是胸前衣襟满是油渍也浑然不觉,这副模样,也全然不似是知书达理的世子储君。
“启禀二王子,我等已经得手,特来向您复命......”
厅堂门口,忽的有人恭声禀道。而马希声闻言眉毛一挑,吐出口中的鸡骨头,便当即嚷了声进来...有两员戎甲披挂的军校,便立刻踱入堂中,而其中一人双手还捧着一条犀带。
但见那条由犀角所制的腰带做工十分精致,非但道道纹路清晰,隐隐的似也有荧光映射。只是更为显眼的是,这条犀带虽已经过擦拭,可是纹路间也仍夹杂着几抹鲜红的血色......
马希声眼中贪婪之色更盛,他取桌案上的手帕胡乱蹭了蹭,便立刻招呼在面前恭立的军校奉上犀带。接到手中,马希声把玩起来时,忽的又狞声笑道:
“那个不开眼的杀才,行商到了长沙府地界,不对好好孝敬我,还竟然还敢索价百万钱?当真是掉到钱眼里,敢与阎王讨价还价?
他倒不知,在楚国我便是老天爷!惹得我不快,这犀带是我的,那厮的命也是我的。要杀他这等途径的海商,与宰只鸡也没什么两样!”
而马希声正拿着犀带来回端详时,忽的却听堂外又有人轻咳了一声,旋即恭声禀道:
“二王子,宫内亲信回禀声息,大王子探望大王身体,也的确没敢胡言乱语,而说二王子的不是。只不过大王近些时日不见您去拜望,也不免有些怨言...而四王子也已奉旨启程,做为使臣赶赴魏朝汴京去了......”
马希声闻言,倒丝毫不以为意,那对招子仍只顾盯着把玩在手中的玉带,而说道:
“杨昭到了?进来说话。哼!我那兄长,不在澧州好好待着,却偏要赶至长沙拜望父王,不过谅他也不敢乱嚼舌根!父王还有什么好瞧的,已年近七十的高龄,他这辈子活得也够了,如今大半时候卧在榻上,还有什么可去瞧的?
如今楚国军权已握在我手中,父王还能敢废我储君之位不成?他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早点上路,而由我名正言顺的做这一国之君了!不过四弟出使汴京...日后又当如何应对那魏帝,的确还须好生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