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劫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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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七阴命格

    禅师顿觉压力一紧,以佛眼视外物,发现周遭的鬼物竟似都红了眼睛,若之前还有本能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躯壳,鬼物的躯壳,工具而已,却也是更为的麻烦。

    面对这群难缠的鬼物,慧觉禅师不再犹豫,右手的拇指在食指上狠力一划,顿时伤口裂开,一滴金红色的血液流出,而后迅速的将其在唇边一抹。

    “佛陀金血?”中年男子发出了一声惊愕,“想不到,大师竟然有此修为,看来破元入劫只差机缘了...”

    只不过说完后却又嘿嘿冷笑道,“近在咫尺的一步,以如今的这方天地,怕是余生都将止步于此了...”

    禅师不作理会,如今危机四伏,哪还会顾忌其他,手印翻转,顿时一变。

    刹那间,漫天肃杀的梵音竟渐渐的变为和谐雅正之感,众鬼如闻妙音,一时间都停下了动作,竟好似正在被渐渐度化。

    不光如此,那悬于斗笠下急颤的铜铃如同被一只大手缓缓轻抚,渐渐的也都安静了下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梵音相竟被你修行到了和雅之境界~”中年男子走下石阶,轻轻的鼓掌赞叹道,“不愧为云间寺之人,有几分当年妙空和尚的风采。”

    妙空禅师在云间寺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据典籍记载,当年本有白元劫境修为的禅师,为了取回无字道碑的残片,不惜散尽修为,将之封印,最后更是圆寂于往生塔之中,是为数不多可以得出金骨舍利的高僧。不过,这都是两千年前的事了。

    “你到底是何人?”慧觉禅师肃容道。

    中年男子有些萧索的说道,“一个死人罢了...”

    见他不愿多说,慧觉禅师便出声劝道,“尊下想必也非为恶之徒,也知因果之律,何不修此一世功德,再生造化?!”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而后摇摇头道,“子时将过,我的时辰不多了,如果你能接下我这招,我便留下,了结此世因果!~”

    说罢,不待慧觉答应便用右手迅速在左掌之上写下一个殷红的“役”字,然后抬掌对向那八名阴差。

    霎时间,那八名阴差竟直接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将禅师围在中间。

    森白的手臂从鼓动的黑袍中同时探出,各伸出一指欲划破禅师的护体金光,‘嗞嗞’之声不绝于耳。

    禅师不动如山,以精深佛法相抗。佛门修行讲究体悟自身,禅师更是深谙其理,体外金光有若实质般牢不可破。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慧觉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他们,这些阴差竟好似有化金蚀骨只能。

    看着他们殷红尖锐的指甲点点寸进,眨眼已深陷金光三寸有余,若是不作思变,恐怕破法只在须臾之间。

    当下不再犹豫,转做怒目金刚状,行金刚破灭指,指尖金芒闪现,以迅疾之势与八名阴差各对一指,“噗噗”之声连做八响。

    八名阴差的身形踉跄后退,在接连退去四五步之后,身形才渐渐稳住。不过虽然稳住了身形,但见八名阴差的身体已不如之前那般凝实,多了些模糊之感,更有丝丝黑气溢出。

    慧觉禅师在对付八人的时候,一直留心厅前的中年男子,侧头一瞥之间,见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念动什么真言法咒,当下更是加了一分小心。

    陡然间,八名阴差的青铜面具上忽然有猩红暗芒勾勒,隐约间有长长的蛇身模样逐渐显现,同时阴差那原本空洞的眸子更是泛起了点点红光,在黑夜中如此诡异而又惹眼。

    忽然,场中八人动作整齐划一,各从黑袍中取出一物,十寸长短,上圆下窄,呈锥形状物,同时用力的向地面钉去。

    霎时间,院内汹涌的地气似乎被什么无形之物一瞬间给禁锢住,连鬼哭的声音都弱了去,只余阵阵铃音飘荡。

    慧觉禅师面对此景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面色愈加凝重,因为在鬼哭声音渐渐消失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之地竟然如陷泥沼,举手投足之间更是费力不少。

    当下便凝神向八名阴差的手中之物看去,只见八根黑色椎体钉入院内的青石板上,如刺入豆腐般顺滑,不起碎屑丝毫,径直的没入大半。同时可见有丝丝黑线从八根椎体中射出,汇聚之所,正是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

    在慧觉禅师打量的片刻之间,黑线已然如同网状缠上了他的整个金身,顿时间令他动弹不得,护体金光更是直接被压制在了体内。

    八名阴差也是未有丝毫停顿,齐齐上前,单手成爪探出,指尖黑芒闪烁,似要撕碎眼前这和尚,诡异的眸子竟透出些许疯狂。

    就在八人爪击将要击中慧觉禅师的时候,黑气所化的丝线虽仍然束缚在他身上,使他的金光不能外显护体,但破旧的僧袍却无风自动。

    禅师双手合十,以强大的修为缓缓撑开掌间一缝,其中有一珠子“滴溜溜”的不停颤动旋转,并闪耀出夺目金光,其中更有佛家真言在其中明灭不定。

    禅师不再犹豫,口诵佛门密咒,双掌用力合十。

    霎时间,佛珠湮灭,掌间金光四散,击中迎面而来的八位阴差,而他们的身形甚至不能阻挡金光丝毫,转瞬即被洞穿,随后逐渐幻灭。

    与此同时,随着八人身影的消散,地上那八根黑色椎体也化做黑气一点点消失不见,青石板上恢复光洁如初。

    慧觉禅师从地上起身后,一阵摇晃,许久不曾有过的脱力之感猛然袭来。

    虽然彼此斗法不过片刻之间,但其中端是凶险异常,若不是自己修为深厚,定破不开那束缚自身的诡异术法。此时细细觉察,感觉那消失的八根黑色锥体很像古籍中记载的阴物“定煞”,传说中的那等邪物,可禁锢全身精血,更可锁定魂身,厉害非常。

    虽然自己也曾被眼前消失之物禁锢住一瞬,但感觉与原物还是相去甚远,一是此物在八名阴差手中虽有煞气,但却不是特别强烈,二就是威力弱化太多,“定煞”邪物可是媲美神兵的存在。

    禅师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中关联,遂不再头痛,留待日后再说,眼下自己虽不好受,但想必厅前的那个中年人也是一样,侧眼望去,果然如此。

    随着八名阴差的消散,中年人的身体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但一直笼罩在脸上的黑气却在刚刚斗法的过程中褪去不少,渐渐显示出了本来的面貌轮廓。

    此刻,他终于能够认真的打量眼前的这位僧人,破旧的僧袍遮盖不住的慈祥神态,眼神温润,神莹内敛,凭借三元境的修为竟能使出佛门秘法,梵音相和金刚破灭指,端是了得。

    “云间寺的高僧,果然不论何时都有不凡的手段。只是我这玄阴之身,多存世间不过七载,又于他人何益?”说着话的同时,面庞上笼罩的最后一点黑雾也逐渐消散,露出一张略显普通的中年人脸庞,只不过目若朗星,使得这张平凡的面孔显的没有那么平凡了。

    禅师慧觉默默的打量了中年人片刻,微微颔首,“老衲略通相面皮毛,观施主命格阴煞之气尤重,确为贫僧仅见。然诸事皆讲缘法,施主既然避劫于此,便与文家多了些因果,若施主此时离去,三劫之厄将由此地消受,非为道理,特请施主尽此人伦孝道,还些因果。”

    中年人闭目良久,才道:“大师慈悲心肠,修行至此,当是此地的福分...也罢,只是此身多灾多难...”

    不等中年人说完,禅师慧觉便从容道:“我佛慈悲,既然为贫僧所遇,当尽力而为,阿弥陀佛...”

    闻听此言,中年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深深的看了禅师一眼。这位禅师在激斗后气息起伏不定,面庞上更是闪过一丝修佛之人不该有的戾气,但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无暇多想。面庞随身形变化,眨眼间又变回了婴孩模样,飘然回到了摇篮中沉沉睡去。

    至此,终于告一段落。禅师在院中驻足良久,才飘身返回客房,细思以后之事,不自觉轻轻的叹了口气。

    盘坐在床上后,从怀中掏出一物,是如同鸽蛋般大小的物事,色体浑黄,却隐有荧光,此物便是佛门圣物,舍利子。只不过,佛家舍利有诸多祥和之气,而此物虽有佛法封印,也却是正宗舍利,但却隐隐有股戾气散出,实在莫名其妙。

    刚刚激斗过后,脱力之时,那股莫名的戾气甚至让当时的自己差点把持不住,灭杀那个婴孩,造下杀业。还好修为定力仍在,但也是一阵后怕。

    “南行之事,看来迫在眉睫了。”禅师暗自思忖道。

    院内白霜渐渐消散,蝉鸣鸟啼,一切又复归原来模样,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翌日,文仲请禅师为其子文朔祈福做法,一番冗杂的仪式过后,禅师对文仲言道,“小公子命格奇特,有修行之资,然天资熠熠之人必多灾厄,希望施主可待文公子七岁后允许他入修行之门,贫僧好友届时会来寻他。”

    文仲乍听得眼前禅师为修行高僧,且愿意带他的儿子修行,增些善业福报,自然很是高兴,不过细觉之后又顾虑些什么,一时难分得失。

    文仲犹豫良久,双手合十向禅师拜道,“谢过大师苦心,只是我儿年幼,实不知将来之事,或有诸多机变,亦未可知。若麟子却有修行之机缘,那时定会叨扰大师一二...”

    文仲不置可否的说辞禅师也不介意,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摇篮中的这个婴孩,随后从手腕处取下一串念珠,戴在小家伙稚嫩的胳膊上,对文仲等人叮嘱道:“此念珠伴贫僧修行已有些年月,深受佛法浸染,贵公子须日夜佩戴不离于身,可使诸邪退避。切记、切记...”言罢,与众人施了一礼后,便飘然远去。

    文仲抚摸着文朔手臂上的念珠,望向禅师远去的方向,一时生出许多感慨,对着在摇篮中少不经事的婴孩叹道,“七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