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苏兮隰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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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命悬一线

    子政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让人扣响了南华宫的门,宫女们打开门,刚要行礼被子政阻止了,随后他走了进去。

    沫儿刚从楚苏的寝宫出来便看到子政,忙跪在地上行礼“见过王上”

    子政有些不悦“起来吧”就在他欲推门的时候,屋内刚刚还亮着的烛火突然熄灭了。

    楚苏静坐在桌旁不作声,子政停在空中的手握成了拳头,他犀利盯着房门,眉头紧锁,面若冰霜。

    沫儿忙忐忑的解释“王上息怒,郑娘娘刚睡下,奴婢去叫娘娘起来…”

    子政狠狠地瞪了一眼沫儿,沫儿有些忐忑忙叩头“奴婢该死,王上恕罪!”

    子政并不理会她,他看向那扇门收回手,用力挥袖转身大步离去。

    沫儿见子政离去,想起刚刚子政的模样,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看了一眼房门,沫儿忙起身进屋,点燃了烛火,只见楚苏静坐在桌旁。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哪个王不是有多位夫人,美人的。虽说您现在的品级是最高的,可这也是王上给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娘娘又何必使性子呢?”

    楚苏看向沫儿轻声道:“怎么你比嬷嬷话还多?”

    “奴婢……”沫儿有些无奈,楚苏见沫儿语塞而委屈的模样,心情竟也好了不少。

    子政想起刚刚楚苏的作为,心中大为不悦,一旁的高辅适时道:“王上今晨答应与胡夫人一同饮酒,可要去东芙宫?”

    “走吧”

    东芙宫,高辅老远便看见胡夫人站在宫门口等候“南华宫需叩门而进,进也不得见郑妃娘娘,而这东芙宫,开门而迎,胡夫人还亲自宫门相候。可见胡夫人对王上之情深矣”

    “你最近话有些多了”子政犀利的眼神看向高辅。

    高辅忙低头认罪“王上息怒,奴才多嘴了”

    子政淡然的看了一眼宫门口的胡夫人,脑海里响起刚刚高辅的话,心中不由的对楚苏多了几分埋怨“罢了,走吧!”

    东芙宫

    胡夫人给子政斟满酒樽,子政不说话一饮而尽,胡夫人再次为子政斟满,子政再饮尽,胡夫人又一次斟满,子政刚要拿起酒樽,胡夫人按住子政的手。

    子政不悦的看向她“看来东芙宫的酒,孤是饮不得了”

    胡夫人忙解释“并非如此,臣妾见王上似有心事,酒入愁肠愁更愁,王上不若讲出来,臣妾虽不能解忧却能做一个聆听之人”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子政,她原以为子政会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鲁壮汉却不想是个翩翩俊公子,她的心中好不欢喜。

    子政打量着她,似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你与孤不过第一次见面,何以为能聆听?”

    胡夫人忙起身跪在子政脚旁,双手重叠叩头“王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臣妾自然该为王上分忧。王上心有不悦,臣妾见之,亦然忧心,若能让王上开心,臣妾必全力为之”

    子政看着跪在自己脚旁的女子有些动容,伸手扶起她,他看向胡夫人,胡夫人这才敢认真看眼前这个男子。

    他那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只见他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百胡的女子,可都似你这般体贴可人?”

    看着子政越来越近的脸,胡夫人有些害羞的闭上了眼睛,子政看着百胡夫人的样子,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有些冷漠。

    看着她的样子,子政脑海里忽然闪过第一次亲吻楚苏时的场景,想起她骂自己是登徒子,竟突然心情大好,随即转身坐回凳子上拿起酒樽一饮而尽“东芙宫的酒似有些醉人!”

    胡夫人这才睁开眼睛,忙尴尬的为子政斟酒“这是臣妾从百胡带来的,自然醇厚了些,王上要多饮些才是”

    子政拿起酒樽一饮而尽,胡夫人刚要斟酒,子政便起身“今日就到这儿吧,孤记起北殿还有奏折要批,以后缺什么,便让宫女去置办。”

    “臣妾什么不缺”胡夫人忙放下酒壶故作柔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妾想多陪陪王上”胡夫人一脸诚恳,媚眼含情。

    “不必了”说罢子政毫不留情的起身,胡夫人忙拉住子政的衣袖“王上,实不相瞒,臣妾有一事求王上”

    “何事?”

    “臣妾在宫外跟郑妃姐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不懂事,惹恼了姐姐。所以想送姐姐样东西赔礼道歉,可不知姐姐喜欢什么?王上可否帮臣妾参谋参谋?”

    子政听罢回头看向她“难得你有心,郑妃不喜金银首饰,唯独对花草甚是喜欢,你找人寻些即可,若实在找不到便去丝乐坊问问玉姜,她或可知”

    说起花草,他记得以前与母后在民间的草屋后有一株寒鸦春雪,苏苏定会喜欢!子政想到这儿,便匆匆而去“你好生歇息,孤改日再来看你”

    胡夫人有些不解“王上……”虽说北殿有奏折要处理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子政回到北殿对章少荣道:“准备一下待会儿出宫”

    出宫?章少荣有些意外,忙劝道:“王上天色已晚,有什么要紧的事臣去办,何需您亲自出宫。”

    “这件事得孤亲自去办”说着子政进入了大殿“对了,司寇府怎么样了?”

    “臣正要向王上禀告此事,司寇府的那人死了!”

    “什么?”子政猛地转身神情严肃地看向章少荣“多久的事?”

    “今日辰时”

    子政沉默了,他缓步走到上座“找个无人之地,面西葬了吧”

    “臣遵旨”

    子政的神色有些淡然“昌平君何时去远疆?”

    “明日”

    “那明日你便与孤再出宫吧,尔等灭了烛火,退下!”

    “是”宫女们开始将烛火熄灭。

    章少荣颇为不解,他看向子政,只见子政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闭目养神。

    宫女刚要将烛火灭尽的时候,他忙阻止“等等”宫女停住了,章少荣看了看子政“王上,为防不测,臣以为留两盏烛火为宜”

    子政许久没有说话,章少荣有些无奈向宫女点头,宫女将烛火全部熄灭,章少荣走在最后,就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大殿里传来一声无奈叹息。

    第二日

    楚苏眼前出现了一幕,子政手拿着一株兰花中的极品寒鸦春雪,向她而来,突然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子政向楚苏伸出手。

    楚苏大惊,泪水直接滑下脸颊“不…不要……不要…子政…子政…”

    “娘娘您怎么了?”沫儿忙喊道“娘娘…”

    楚苏没有反应,沫儿再次大喊“娘娘,醒醒啊!”

    楚苏猛得惊醒,看着沫儿“沫儿?”

    “娘娘您怎么了……”

    楚苏脑海里回想刚刚梦到的一幕,心有余悸“沫儿,快…快去章将军,我要有要事…”肚子里传来一阵痛意“啊……”楚苏忙伸手抚上肚子。

    “娘娘您怎么了?”

    “无妨,它踢了我一下而已,你快去…快去找章将军,让他来见我,快去啊…”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楚苏焦急不已“别问了,赶紧带他来见我!”

    “奴婢这就去”

    楚苏坐了一会儿,终于好受了些,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心中暗自问着它:孩子,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你父王有危险。

    第一次她看到的是自己与人跳海,第二次是子政被包围,前两次都成真了,这一次她不敢想,刚刚她看到子政被人刺穿了心脏!他要死了!?

    想到这儿,楚苏更着急了,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真的……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梦里子政被刺时的环境……

    章少荣刚进宫,便被沫儿拉到了南华殿,子政久久等不到章少荣便独自一人出宫了。

    楚启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往远疆而去,就在刚离城之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楚启看清来人忙下马。

    两人在城郊的湖亭,子政带着半块银色面具,他为楚启斟满酒樽“今日不谈国政,不论家事,只饮酒”

    楚启接过杯子,两人碰杯而饮,数杯后春风拂面,柳叶随风而动,水面微起涟漪,子政轻声道:“无非死了”

    楚启微愣,轻声安慰道“这也许就是他的命”

    子政将酒一饮而尽“我错了吗?”

    楚启没有回答只是随手取下一片柳叶轻轻吹了起来,子政闭上眼睛仿佛沉迷于他的旋律之中。

    悠扬的曲声在湖亭响起,几只鸟儿在枝头鸣叫,子政拿起酒壶往口中灌酒,楚启停下了吹奏“少荣和齐异可有跟着出宫?”

    “怎么?你怕我喝醉?”

    楚启没有回答反问“肆意而饮,可知酒味?”

    子政又饮了一口“酒为解愁,何求其味”随即闭着双眼,倒在楚启的腿上。

    楚启错愕的看着他,此刻的子政跟小时候被太后责备时的样子一样,自十三岁后他再未见过子政这副模样。

    只见子政取笑道:“酒不解愁,曲不成调”

    “畅饮不回首,曲中自有调”说着楚启将酒壶递给子政,子政拿着酒壶往口中灌。

    楚启轻笑无奈地摇头,拿起柳叶继续吹曲,曲声悠长婉转。

    子政竟醉了过去,阳光洒在这个湖亭,水面闪着波光。

    半个时辰后,子政捂着头坐起身,看着身上披着的风衣轻笑“竟醉了。”

    子政起身,将披风披在身上,只见湖亭旁大约有二十多个侍卫守着,侍卫见他醒来,忙上前“公子属下已经准备了马车,请公子即刻回宫”

    这个楚启对他也太不放心了,竟然留了人,不过这小憩一会儿果真心情好了不少“楚启呢?”

    “君侯已经启程去远疆了”

    “他可有说什么?”

    “君侯说春光明媚正好眠,酒空曲停日后续”

    子政嘴角微恙“行了,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们不必相随”

    “可君侯让我等…”侍卫还未说完子政阻止“怎么你觉得自己的身手可以和章将军相比?”

    “属下不敢”

    “既是如此,还不退下!”说完子政便大步离去。

    子政只身去了小时候在民间居住的草屋,看着草屋的一切,小时候的场景浮现眼前,那个时候母后很美丽很温柔很爱他!

    想到后来母后的所作所为,子政直接去了屋后,幸好那株寒鸦春雪还在!

    子政将寒鸦春雪挖出,用布将根部的泥土包好,拿着它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有动静。

    只见一把长剑向飞去,子政侧身躲过,还不等站稳一根银丝飞来,子政弯腰躲过,银丝划过,寒鸦春雪的一片叶子从中间被划断,就在这时一把利剑划过子政拿着寒鸦春雪的胳臂。

    子政看向三人“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挥剑冷声“你抓了我夫君,我拿你换他不为过吧!”

    听到这个声音,子政眉头微皱“你是明月阁的老板娘——卫清拂!”

    清拂拿掉面纱“或许你该叫我寒夕!”

    “七国第一女刺客寒夕居然是你!”他一直好奇邯无非怎么会对蓬归墟境的事那么熟悉,原来有一个从蓬归墟境出来的红粉知己!

    子政冷笑道:“你刚刚说要拿孤换他?可惜他已经死了!”

    清拂和怜星震惊了,怜星的眼睛湿润了语气极轻“我哥……死了?”怜星脑海里回想起哥哥对她的各种宠溺。

    末邯宫里

    “哥,我要荡秋千”一个俏皮的小姑娘向身旁的紫衣少年撒娇。

    “好,我推你,我推你”

    某个夏天的晚上

    “哇,哥哥天上的星星好美啊,月亮最美”

    “这么喜欢月亮,回头给你画一个?”紫衣公子取笑道“最好做个月亮一样的大饼,挂在你的脖子,饿了就吃一口”

    “才不要呢”说着女子有些小生气了“哥哥是个大坏蛋,就想看我出丑!”

    紫衣公子忙安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无非从怀里拿出一块环形泛着亮光的玉佩“哇…它在发光”

    女子忙拿过玉佩“是怎么会有发光的玉?”

    紫衣公子笑道:“天上月亮不可得,地上环玉独照人,以后宫里的烛火灭了,就让它陪着你,你也再也不怕黑了”

    女孩一下抱住紫衣公子“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又一幕

    “哥你这次去求学什么时候回来?”女孩泪眼婆娑不舍得扯着紫衣公子的衣服。

    “傻丫头,我这是去求学,又不是上断头台,别哭了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的!我走了你别太调皮啊,别惹父王生气”

    “知道了!”

    “邯无非从没有想过与你为敌!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他!”凌霄的话将怜星拉回现实。

    “要怪就怪他太于聪明!”

    凌霄不屑的讽刺“虚伪!你不过是看上了他的才能,想让他为你所用”

    清拂的眼睛变得猩红,她满心欢喜的计划着与无非的未来,而今眼前这个人让她再次失去心爱之人“你该死!”说着便挥剑而去。

    子政冷眼看向清拂,清拂的武功并不低,加之子政没有武器,一直处于下风,接着怜星用银丝向子政刺去,子政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他还是找到怜星的破绽,趁着她收银丝的时候一掌打向怜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怜星被人拉开了,一把长剑直接刺穿了子政的胸膛。

    子政顺着自己胸膛的剑看去,只见凌霄一脸冷漠“没有任何人能伤害我的女人!”

    接着另一把剑从他身后刺来,清拂狠狠地说道:“这一剑是为了无非刺的!”

    两人同时拔出剑,瞬间他的胸膛与后背的衣服被鲜血染红。

    子政抱着寒鸦春雪倒了下去,透过寒鸦春雪的长叶他看着湛蓝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他用力的喘息着,伤口的疼痛感和越流越多的血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怜星走近忿忿地说“他挖了我哥的双眼,我也要挖了他的双眼!”就在怜星要动手的时候,凌霄抓住了怜星的手“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活不了了,现在找到你哥最为重要!”三人对视一眼便离开了。

    子政紧紧的抱着寒鸦春雪,慢慢他感觉全身好冷,伤口的疼痛感越来越淡,眼前越来越黑,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他突然无比的恐惧和害怕,抱着寒鸦春雪的手又紧了几分嘴里轻喃“苏……苏……”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章少荣忙喊道“王上…王上…”

    子政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他依旧轻喃“苏……苏……”章少荣将耳朵俯到他的嘴边“王上您说什么……”

    子政的呼吸越来越轻,最终闭上了眼睛。

    “王上…”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