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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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领峰大人,咱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

    九峰党人的地下据点,京城的领峰刘大人房中,他的亲信部下躬身道。

    刘大人端详着机关蝙蝠,良久,默默开口。

    “这机关蝙蝠精巧的很,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拿来传话的。”

    刘领峰把蝙蝠放在一旁,对部下道。

    “对方用这机关蝙蝠来送信,只是来通知咱们一声,减少接触,他们也很谨慎。”

    “咱们现在面对的风险很大,一草一木都可能招来目光。”

    刘领峰拿起信纸。

    “而对方之前也给咱们提供过有用的线索,看看他们这回想做什么吧。”

    刘领峰一挥手,部下便躬身出去了。

    油灯昏黄,刘领眼神如隼般扫了扫信纸上的内容,微微叹气,把机关蝙蝠和信纸塞进抽屉里。

    ……

    入夜。

    月亮刚刚升起。

    九峰党人的院落中,稀稀落落围着几个衣着平常的人,刘领峰站在房顶破漏的正屋前,负手而立。

    一道黑影轻巧地落在了庭院中央。

    “又见面了,老朋友。”

    刘领峰先开口道,他轻轻一抱拳,面容冷峻。

    黑影微微点头。

    一时无言。

    “你这次来想做什么?”

    沙哑的声音响起,侧屋前的一个老者先开口道。

    “停止你们的一切行动,圣上已经调动了安湖镇江两卫,将铲除你们。”

    “笑话,我们九峰党人可是先皇亲自许批方立于世的,岂会……”

    侧屋下的一个独眼壮汉不屑地说着,被刘领峰挥挥手打断了。

    “王景已经私谋两卫,我们可以帮助你们拖缓两卫清查的时间。”

    “你们想要什么?”

    一直没有开口的刘领峰道。

    “五千两白银。”

    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语气如常般响起。

    “你的情报不值这么多钱。”

    刘领峰抬抬眼皮,盯着黑影。

    “两卫已经开始行动,你们没有时间选择。”

    院中众人沉默,面面相觑。

    “你们的要求很苛刻,我们拒绝这样的合作。”

    一个遮着面容的女性先开口道。

    “王景私谋叛帮,恐其走露情报,特将其斩杀。现情势尚且可控,若诸位犹豫不决,则大势去也。”

    黑影纤细,静静立在院中,淡淡宣着警告之语。

    “我们没有察觉到两卫的一丝迹象,你的话没有任何的信服力。”

    在墙角的一个男人扭头看向黑影道。

    “一百两白银,明日寅时,送到西城门汀巷,自见分晓,五日后补齐全价。”

    言罢,黑影一跃离去。

    “领峰,他说的没有什么依据,咱们也没有相信的必要。”独眼壮汉朝刘领峰拱了拱手道。

    “我们有必要相信,最近上面咬咱们咬的很紧,他明显是想把上面的行动卖给我们。”

    遮着面容的女性道。

    “听领峰的吧,领峰你怎么看?”

    一直没说话的矮个子开口道。

    “他一派胡言。”

    刘领峰淡淡道。

    “王景不会去向两卫出卖情报,他没有那个人脉,不会自投罗网。对方在诈我们,王景恐怕已死于他们之手。”

    “我们被两卫查抄对他们没有好处,他们估计是想利用信息差压我们一把。”

    刘峰抬头看着月亮,缓缓道:“长老们,决定吧。”

    ……

    黎安在房梁上轻跃。

    很快,他来到了两卫总司院上方。

    两卫总司院很大,安湖、镇江两卫的很多上层官员都青睐于严密的守卫,便都聚集在院中,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官员居住聚落。

    黎安眼睛一扫,只见院中两卫人士密密匝匝,来来往往,一时间找不到可以潜进去的机会。

    本朝伊始,太祖皇帝重整武林盟,肃清江湖,把大大小小的势力一一打散,将武学势力和官宦势力划分干净后,江湖天下一片升平。

    但随着各方面发展的越来越快,江湖事端不断滋生,太祖感武林盟举会议事,盟主也是招归来的江湖中人,很多事情的处理并不如意,又有很多小事鞭长莫及,无法轻易去处理,便让自己手下的高手整收一些善武者,组成了守正卫。

    待到太宗即位,守正卫已经发展壮大大,逐渐机构臃肿,内部派系明争暗斗,行事效率大大降低,太宗亲自改组守正卫结构,设立了严明的考核审查制度,裁去大量尸位素餐的人员后,将整个守正卫一分为二,将最大的两个不同的派系分开,并赐名“安湖”“镇江”两卫。

    从此往后,两卫特行于江湖,代表着天下最高的武力裁决。

    今天黎安在九峰党人的院落中只是拿两卫来逼迫他们。

    当今皇帝并没有对九峰党人直接展开行动,而是通过武林盟从江湖中渗透九峰党人的不断紧压。

    九峰党人乃前朝宰相一手扶持,如今失势,有很多的污点可以被清算。

    九峰党人隐隐威胁着朝庭江湖,遭到很多势力的敌视,今江湖风声鹤唳,其便紧缩了起来。

    黎安从王景口中探出九峰党人欲在江湖暗中鼓动事端,如果他们暗中搅动风云,肯定便能重新在江湖上巩固其位置。

    黎安眼光一冷,他断不想让九峰党人得势,便要尽早拉两卫下水。

    他今天和九峰党人诸人说的话其实很扯,对方一定能从中发现很多破绽。

    但只要今天引动两卫提前对九峰党人下手,那么九峰党人那群人一定会再接进自己,到时候一切计谋都方便介入。

    黎安躲在房梁上躲避着巡梁的卫士,悄然穿行,来到了靠近东南角稍偏的一个院落前。

    伏在梁上静待几时,黎安摸清了院中来来往往的两卫行踪。

    不少安湖卫把守在角落,绕过去便好,镇江卫则在不停的巡视,需待他们走过方才适合潜进去。

    最令人头疼的是来拜访或者来办事的人,他们带一两个或一群两卫没有规律地走来走去,一时间让黎安无法穿插下去。

    院中的人逐渐稀稀落落,黎安抽出匕首,苦笑一声。

    云青功法擅轻功之力,原先他对自己的轻功可谓引以为傲,可如今好久没出山江湖,今天下面这大场面,他不禁有些心慌。

    “今天这个人流密度,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冲突了。”黎安心道。

    夜黑风高,黎安猛然一跃,扎入院中。

    前庭井然,能遮挡的东西很少,待黎安穿过前庭潜到后院后,里面的山石草木便能提供些许便利。

    但后院狭小,黎安不敢轻易直插后院,恐生变故,便落至前庭人稀处。

    黎安几道飞刀甩出,几个安湖卫便接连倒下。

    但愿飞刀上的麻药不会危及到这几个好汉的生命吧。

    黎安轻轻闭眼,吐了口气,轻功踏着墙壁,快速朝着庭院连门处冲去。

    他抬手放倒了门旁的两个守卫,快速地窜到了庭中的假山石下隐匿起来。

    经黎安细细观察一周,这院子里的守卫并不算多,他轻呼一口气,甩出三道飞刀,把离他最近的几个守卫放倒。

    脚步声瞬间嘈杂起来,这小院子一有动静便全院皆知。

    得速度解决!

    黎安眉目一紧,手中内气一盛,匕首一甩而出,直扎向正厅的窗户。

    黎安疾速朝被扎烂的窗户奔去,一翻而入,几道飞刀甩出,直挺挺扎在床上。

    黎安心中一惊,声音不对!

    他定睛一瞧,失策了!这间房中根本没有人。

    “哐啷!”

    门被一下子踢开,几个安湖卫闯入门中。

    黎安看着围着的好几个安湖卫,手一甩,一把软剑甩出。

    几个安湖卫刀随势气,一齐朝着黎安砍来。

    黎安挥动手中软剑,一招花舞月前将刀招弹开。

    紧接着他剑一扫,一招弄云返使出,内力迸出,把前面的几个安湖卫震开,凭弄云返的内力一下从正房中窜出。

    黎安微微喘气,许久没有高强度的打斗,连使出两招多少让他有些吃力。

    他四下一瞥,只见西厢房门窗微乱,径直朝西厢房奔去。

    黎安破窗而入,早有镇江卫恭候于此。

    黎安顺势一脚踢在那镇江卫持刀的手上,一记势破岩贯出,直接将那镇江卫放倒在地。

    黎安向右一瞥,之间一个连裤带都没系,披着件衣服的八字胡先生,几个镇江卫的护卫下,踉踉跄跄地正要从门口跑出。

    这便是他此行要刺杀的目标,现在两卫督府的主薄程得仁。

    谁知道这家伙爱好奇特,不睡正房,睡西厢房,这可让黎安的计划陡生不少波折。

    “铛——”

    窗外钟声隐隐响起,两卫总司院的值守的安湖卫、镇江卫队伍很快就会赶到,黎安不赶紧撤退就插翅难飞了。

    黎安把飞刀尽数甩出,护在程得仁身旁的镇江卫一一倒下。

    飞刀用尽,仍有两个护卫没有受伤,分别架起程得仁和他的夫人就往外跑。

    黎安见此,极御轻功赶上已经出门的镇江卫,一把抓住了扛着程得仁的镇江卫的衣服。

    黎安细剑一扫,一招静湖出仙把院中一拥而上的两卫扫开,顺手把手上抓着的镇江卫扔出。

    程得仁见状万念俱灰,伏在地上,连吓得灰白。

    黎安看向趴在地上战栗的程得仁,一咬牙,心中暗喝: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作恶多端!

    紧接着一甩袖,从袖口的暗袋中飞出一把飞刀。

    ……

    晨光微熹。

    西城门的汀巷中,黎安身着常服,一身装扮梳理的干净利落。

    昨天逃出重围,黎安从刀锋乱舞中脱身,虽基本没有受伤,但内力精气耗损实是不小,今虽重整新容,却面显疲态。

    他精立在巷中,眼神空洞。

    “嘎吱~嘎吱~”

    一辆推车缓缓地被推到了小巷巷口。

    一个带着草帽的汉子拿起手巾擦了擦汗,看见黎安,便忙跑过来,一躬身道:“大人,是您要的生意吧。”

    黎安瞥见他裤子上九峰党人的纹饰,轻轻一笑,点点头道:“是我,你是专门送这些东西的?”

    那人笑着拱拱手道:“嘿嘿,是的大人,我啥也不会,就专门负责送这些东西。”

    黎安笑着点点头。

    “辛苦你喽,兄弟。”

    那人把草帽摘下来,扇着风道:“没事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兄弟,你知道你们上面都说了什么吗?”

    黎安侧面打听道。

    那汉子想了想,开口道:“也没说什么,只不过这两天的工作明显少了,还要穿一些寻常服装去送这些东西。我觉得应该是要有什么大事,组织紧缩了吧,害,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记得十来年前也有一次吧。”

    黎安闻言猛一抬眼,疑问道:“十来年前?”

    汉子见黎安有反应,便想了想,道:“过去挺久的了,具体几年前我也记不清了。”

    那汉子顿了顿,看着黎安眉目不展,笑着道:“其实我们头儿不让我和你有什么交流,但我看大人你还是挺友善的,就随便诹了两句,反正我就知道这么些了,不管多没多说就给您说这么多了,我也该回去交差了。”

    说着,他便转身向着巷外走去。

    “老哥!”

    黎安突然把那人叫住。

    “您还有什么事吗?”

    汉子忙回头,脸上堆着笑道。

    “你能帮忙给我找个牛车吗?”

    ……

    两卫总司院。

    总管两卫刑察事务的李督统亲自来刺杀事件的院中查探。

    李督统招来负责现场的镇江安湖两卫的领队,挥挥手道:“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

    镇江卫的田领队先躬身道:“对方用的暗器都可以断定来自九峰党人,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一次来自九峰党人的袭杀。”

    李督统看了看其他两卫卫士呈上来的飞刀,点点头,又踱步到程得仁的死尸旁边,俯身轻轻翻动两下看了看。

    安湖卫的方领队忙跟到李督统身旁,也一起蹲下,指着插在尸体咽喉处的飞刀道:“程主薄就是被这飞刀一击毙命,此刀上可能还有毒。”

    李督统轻轻点头,伸伸手掌,方领队一愣,眼珠转转,方心领神会,忙讲插在尸身上的飞刀拔下,呈递到李督统手上。

    李督统细细把着飞刀打量了一番,笑着站起身。

    “也不知道是哪个高手为了个九峰党人愿意这么卖命。”

    李督统独自笑着叹道,一旁的两人相视一眼,一时不知怎么接上更好。

    “你们做的很好啊,调查的结果很清楚。而且案情有很多目击者,凶手一目了然,也不用怎么去查解,你们可以收拾收拾结案,好让程主薄入土为安了。”

    跟在李督统身后的田、方二人忙点头称是。

    “回去准备准备吧,这九峰党人可真是太猖狂了,咱们接下来的行动要开始针对他们了。”

    李督统对随自己而来的部下们义愤填膺地叹着,离开了这间程得仁长眠的小院。

    手下收拾着现场,方领队向田领队问道:“田芳,这个案子的疑点还很多,你怎么就和李督统确认凶手了?”

    “凶手到底是谁都无所谓,这天赐的上好良机,是个去清缴九峰党人再好不过的借口罢了。”

    田芳瞄了瞄方领队,略带轻蔑地笑了笑。

    方领队闻言转了转眼珠,便瞬间领悟,他不屑地叹了口气,笑着点点头,转身去指挥安湖卫的人收拾现场。

    “真不查了?方领队。”

    受方湉指使来的一个年轻安湖卫面带好奇,躬身问道。

    “你觉得还有什么可查的吗?”

    方湉瞥了这小年轻一眼。

    “可很明显的是九峰党人来刺杀肯定不会拿这种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身份的暗器啊。”

    年轻人唯唯诺诺道。

    “你觉得是咱们花时花力去找那个早就脱身不知所踪的凶手,找不到还要被批评的好,还是直接跟着上面去清剿五次三番给咱们横添麻烦的九峰党人强?”

    方领队没有回答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胸脯,反问了他两个问题。

    年轻人闻言一时语塞。

    方湉不耐烦的挥挥手,打发那个年轻人去收拾现场。

    “好好学着吧!”

    ……

    城外官道。

    黎安懒洋洋地躺在牛车上,用机关催着牛慢悠悠地走着。

    太阳逐渐高起,晨间的水汽丝丝蒸发得干净。

    好久没回家了,提起家这个字眼竟让人感觉生疏。

    黎安眯着眼睛,无聊地盯着太阳。

    只有他孤身一人一人的住所,也不知算不算家。至少对他来说,住得习惯,就算家了吧。

    黎安叹了口气,起身望了望渐渐远去的城墙,不由得摸了摸袖口。

    没想到这一刀这么早就被我飞走了,我这是不是多少沾点背叛呢?

    黎安笑得有些惜惶,牛车轻轻颠簸,渐渐慢慢朝着远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