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云月叹了口气，道：“他去的是平兰城，我若帮他送了这信，他便再无牵挂，一个没什么牵挂的人在前线，并非好事。”

    “原来如此。”墨竹恍然大悟，原以为只是一封信，不成想叶韵贤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那封信，苏云月不用打开便知道写了什么，多半是他此去若战死沙场，便让赵乐君忘了他找个良人嫁了。前世里，苏云泽也曾同程瑞徽说过这话，且为了让程瑞徽能过得好一些，就连和离书都提前备好了。

    但又怕程瑞徽伤心，临行前便将和离书和信封全都教给她，千叮万嘱说一旦他不能平安归来，一定要为程瑞徽寻你良人，一定要照顾好爹娘。

    如今想来，恍惚昨昔。

    “你说，我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苏云月皱了皱眉，茫然道。

    话音未落，身子便陡然一轻，随即，整个人被容琛抱入怀中，一跃而起，站在了山谷上的大树下。

    “你没错。”悦耳低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日光的柔暖，好似一股暖流，顺着耳脉一直流淌到心底。

    “去平兰城是叶韵贤自己的选择，也是赵乐君的选择，又不是三岁孩童，他们知道去平兰城意味着什么。”容琛望着黑压压的大军，眸光深了深，清浅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意味。话音落下，紧紧握住苏云月的手。

    苏云月回握住容琛的手，看着大军远处，轻吐出声道：“容琛，我宁愿将军解甲归田，宁愿尚书府和西武侯府重返乡里，也宁愿这世上再无将军，可我真的不想目送众人去，只迎几人归。”话音未落，苏云月眼眶便温热一片，视线一片模糊。

    容琛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并未出声。

    因为他们心里无比清楚战争的残酷，也明白所有的战争都无法轻易停止，何以之战？唯有以战止战！

    所有的胜利和繁荣都是堆砌在无数白骨鲜血之上铸就，平兰城外的黄沙被鲜血染红过几次？东越国城的河水里埋着多少白骨？泽兰城的城池外又有多少散不去的魂魄？南疆的毒蛇吃过多少人肉？这些都没人知道，没人清楚。

    这世上的人，无非是分为几种，要么身临其境，要么事不关己，要么隔岸观火，要么坐收渔翁之利。

    人与人之间如此，家与家之间如此，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

    大军浩浩荡荡远去后，路上溅起的尘土在半空摇摇晃晃之后，终究落入地面，再度归于平静。

    日光从东山爬出来，最后悬挂于正南方，明明刺目耀眼，却是奇怪的让人感觉不到暖意，山谷上堆积的积雪逐渐融化，枯木上的雪融化为水后，树木再度光秃秃一片。深冬严寒的肃杀，早已悄无声息地席卷了整个儿北方大陆。

    苏云月一回府便见到了前来请示的杨玲。

    因先苏云月前几日定了今日成衣铺开张，却不成想昨日里出了这么一桩事，杨玲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一时又拿不准主意，便特意来请示苏云月。待瞧见苏云月一身大红披风，妆容精致，眼眶红肿，不由一愣，直到苏云月哑着嗓音问她，方才回过神来。

    “小姐，如今上京城不同往日，成衣铺还要在今日巳时开张么？还是改个日子再开张？”

    杨玲问的小心翼翼，苏云泽和程瑞徽先后去了边城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她也知晓苏云月如今正难过，拿此事来叨扰她不大妥当，可开张之事到底不是小事，马虎不得，是以，她才亲自来跑了一趟。

    “不改日子，就今日开张。”苏云月喉咙肿痛的厉害，喑哑着说完，对墨音道：“水。”

    墨音闻言，顿时会意，忙转身跑去小厨房端了一杯温水出来，苏云月喝完一整杯，这才继续道：“如今不过是平兰城开战罢了，平兰城连年打仗，这次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况且，平兰城距离上京城甚远，无论那里如何，都不该影响上京城。”

    熬了一整夜，又哭了许久，她整个人都不大舒服，话落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你现在就回去准备，成衣铺就在今日开张，若因为一场战事便要将一切改期，那咱们天业可真的要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了！”

    杨玲原本打着劝苏云月改了开张的日子，听了这一番话认同的点头，是了，不过是开战，又不是打到上京城来了，若这都怕，确实会被人笑话。

    “小姐说的是，那我们照旧，我这就回去准备。”

    “嗯。”苏云月应声，开口道：“昨日我已经让人去了水墨书局，想来今日上京文报上会有成衣铺开张的消息。”顿了顿，又道：“对了，等会儿你回去，你这样……”

    ……

    巳时，上京大街上，锣鼓敲响之后，舞狮队便冲上了大街，一路吹吹打打，很是热闹，百姓听见声响后不由围上来瞧，瞧见敲锣的小伙计后，便同他打听：“这是谁家办喜事？怎的这般热闹？”

    那小伙计停下来喜笑颜开道：“不是谁家办喜事，是我们家成衣铺开张，我们掌柜说了，今日铺子里所有成衣一律竞拍，扣除成本外，赚的钱全都做成棉衣棉被送去平兰城！”

    众人闻言一愣，在上京城活了这么久，头一回瞧见铺子开张这般闹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才道：“你家掌柜是什么人？胆子也太大了些。”

    小伙计笑道：“我们家掌柜是个蜀中来的美人儿，会蜀绣的，且我们家成衣都是新样式，好看的紧，都是旁人家没有的，掌柜说了，今日但凡去铺子里定衣裳的，都会赠一个我们家特有的荷包！”

    众人一听，齐齐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你们成衣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小活计道：“我们家铺子就叫玲珑衣阁，就在前头……”

    小伙计指了路以后，又指着舞狮队后面的几位美人，道：“你们看到这几位姑娘身上穿的衣裳了么？全是我们玲珑衣阁的新款，旁的成衣铺没有这些的，掌柜说了，前十位定制成衣的，掌柜还送蜀中的特色配饰呢！”

    早在看到那四位穿着新样式成衣的美人时，众人便收不回目光，小厮见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忙瞧了几下锣鼓，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玲珑衣阁开张，各式各样的成衣可竞拍、和定制，去的早的有礼品相赠，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