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内两封战报从平兰城传来，第一封还只是开战的消息，第二封便是蛮夷人潜入平兰城在水中下毒，导致死伤过半，消息传来，上京城人人震惊的同时，不少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也正是因此，皇上才急急调十万大军去平兰城支援。

    当日，苏成安尚未回到尚书府，便被皇上招了回去，与此同时，程瑞徽、拓跋铭、杨瀚奕三人马不停蹄的整顿人马，三省六部连带着内务府一起准备粮草。

    经朝臣商议，由拓跋铭和程瑞徽带兵马先行，杨瀚奕带五千人马押送粮草紧随其后。毕竟粮草与兵马不同，兵马出发，快可一瞬，纵使十万兵马，整装出发，也不过几个时辰。但粮草不同，再加上如今天寒地冻，纵使国库先前有为战事做储备，也经不起几次三番，况且先前已经往平兰城送了两次粮草，如今要准备第三次粮草，自不是那般容易！

    况且，十几万兵马的粮草，哪儿那么容易？

    纵使掏空了国库和内务府，也紧紧够十万兵马赶往平兰城的物资。后续粮草却是没有丝毫着落，拓跋权当即下旨让天业所有州城郡县将储备的粮草送往上京，又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筹集粮草物资。

    无论是后宫还是文武百官，都要在此列。并鼓励商贾捐献物资，由各地官员进行统计，对于所有捐赠物资者予以嘉奖，且但凡捐献物资粮草的前十人可得圣上御赐匾额。

    拓跋权如今正是而立之年，若不出意外，想来还能执政数十年。

    有关捐献粮草物资的消息由禁卫军从皇城出发送往各地，除张贴皇榜外，还会发在当地的文报上，是以，不出一日，以上京城为点，大半州城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单单上京城，一日之内，便有无数商贾、商会捐献物资千万两，其中，翠玉阁以一百万两遥遥领先，得了皇上御赐牌匾不说，还格外得了一块免死金牌。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消息传到尚书府的时候，正坐在听月阁内等程瑞徽，她已经从昨日等到了今日，却仍未瞧见程瑞徽，眼瞧着天就要大亮，苏云月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周一片暗青色。

    墨音几人眼瞧着她屋子里的蜡烛燃了一整夜，也眼瞧着苏云月在锦榻前坐了一整夜，心下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忍不住拉墨竹的衣袖，道：“姐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明日里便是大婚了，小姐这般，可该如何是好？”

    墨竹满身风|尘，她刚刚从府外回来，瞧见苏云月映在窗户上的身影，同样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小姐见不到少夫人是不会安心的。”叹了一声，又道：“左埕还没回来么？”

    墨音摇摇头道：“一日之内边城传来两封急报，小姐哪里睡得着？莫说小姐，就是我都觉得睡不着，旁的不说，咱们大少爷还在平兰城呢！”墨音说着，便不觉红了眼眶。

    春歌、春燕两人默不作声，却都是红着眼眶跟着熬了一|夜。虽说她们不是在府上长得的，却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苏云泽若是出了事，尚书府谁也不会好过。

    墨竹也不会该如何安慰苏云月，只道：“你们在这里候着，记得在小厨房温上红豆糯米粥，回头好给小姐吃一些，我在出去瞧瞧，看少夫人有没有回来。”话罢，见几人点头，便出了听月阁。

    “几时了？”墨音望了眼墨青色的远天问身旁的春歌、春燕。

    “卯时了。”春歌答道。

    “都卯时了，少夫人还没回来，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墨音暗暗着急，话音未落，屋子的房门从内打开，苏云月穿着大红色披风站在门口，妆容精致，红|唇黛眉，翠玉珠钗，纵使眸中满是红血丝也丝毫不减她万千风华。

    站在廊檐下的三人一时看愣了神，呆呆望着苏云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云月平日不施粉黛，穿衣更是素雅，何曾有过这般时候？春燕、春歌还好，墨音却是有一刹那以为是自己迷糊记错了时间，恍惚间以为今日是苏云月出嫁的日子！

    “墨音，备车出城！”苏云月声音喑哑，沉声吩咐。

    墨音这才回神，刚要点头，便听见半空遥遥传来一句“不用了”，顿时又是一愣……

    ……

    昨日圣旨下达之后，拓跋铭和程瑞徽连夜整顿兵马，前线危机，委实耽搁不得。

    毕竟，他们每耽搁一分钟，前线将士便危急一分。

    “少夫人，您真的不回尚书府瞧瞧么？尚书大人和夫人说不定还在等您呢！”眼瞧着程瑞徽眼角青黑一身铠甲的站在队列前，看着大家整装，其下属走上前悄声问她。

    程瑞徽默了一默，继而僵硬地笑了下，道：“不回去了，如今已经整顿妥当，若再回城太耽搁时间。”顿了顿，笑道：“等打赢了仗，大家一起回来时，再回府上看他们。”

    那人闻言愣了一愣，见她满眼血丝，扯出一个浅笑，道：“也好，打赢了仗和副尉大人一道回去。”

    程瑞徽笑着应了声，抬眸看向远天，见东方破晓处一片深蓝中透着浅浅光晕，略有失神，待听到将士来喊她出发时，这才回神，快步朝战马走去。

    “少夫人，出发吧。”拓跋铭骑在马上，笑看程瑞徽，一向轻浮的眸光中却难得只有笑意，没有轻浮之色。

    待程瑞徽点头后，当即有人士兵在高台上挥舞旗帜，吹响号角。

    号角鸣，鼓声起，大军井然有序前行，除了马蹄声和脚步声，再无其他。

    没有人送行，亦没有百姓在路边相送，没有日光，亦没有月光。有的只是九万五千人的沉默，有的只是天业北方冬夜的肃杀冷寂！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看不见光，亦看不清远方。

    何时能赶到平兰城？爹爹、夫君和数万程家军如何了呢？程瑞徽不知道，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小腹，心中默默祈祷：神明啊，如果真的有神明，如果真的有佛祖，那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佑我边城将士一条生路吧……

    “嫂嫂！”

    一片肃杀寂静中，沙哑哭泣的喊声响起，声音震落树上枝叶，回荡在山谷中，一声一声，哽咽悲凉。像极了边城冬日里被狂风吹上天空的黄沙，悲壮的让人想哭。

    数万将士齐齐停住了脚步，拓跋铭抬头，便瞧见前方不远处的枯木下站着一人，红|唇黛眉，翠玉珠钗，一身大红的披风艳丽非常，宛如九溪山上层层叠叠的枫叶。

    “月儿……”程瑞徽蓦然一僵，随即骑马上前。

    拓跋铭眯长了一双眉眼，眼瞧着苏云月朝程瑞徽奔去，风|流肆意的勾唇一笑，道：“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