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闲来无事时，便带妻子儿女踏青游湖，教他们读书识字，也教他们骑马射箭，当然，还要教他们是非对错，和做人的道理。逢年过节带着他们逛街夜游，也带着他们登高望远，又或者跋涉千里，去看看西湖美景，也看看南疆的风采，若是在远一点儿，说不定会带着他们去看看东越，看看辛武国，看看海外小岛什么的。”

    拓跋晖听的入了神，随着苏云月的话语，这些场景在他面前一一铺开来，妻子端庄温柔，时而俏皮，儿女乖顺可爱，偶尔也会胡闹，而相公谦顺文雅，一家人和乐美好，普通平淡，美好地让人生出无限向往，只是……

    他收回思绪，神色复杂地看向苏云月，紧盯着她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他想，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上京城的明月花笑起来如此地甜，以至于，甜的让人想要沦陷？

    只可惜，温柔端庄，而又聪明俏皮的美娇娘，到底不是他的。

    那样没有硝烟，没有算计，没有斑斑血迹的美好人生，也不是他的。

    意识到这些，拓跋晖眼底的神色终究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苏云月自己浮想联翩了半晌，这才发现扯得有点儿远了，忙回了神继续同拓跋晖说起正经事来。

    “目前来看，殿下的支持者主要来自拓跋铭和拓跋晖余下的那些人，他们在比较了拓跋铭和拓跋晖觉得两人都太过复杂的时候，这才选择了殿下，这样的支持者并不牢靠，而且目前来看，对殿下没什么用处，所以，从支持者这块看，殿下是处于弱势的。想要夺嫡，除了世家望族和朝中大臣的支持外，兵力和财力也很重要，自古以来，兵者得天下，何以养兵？财也！所以，现在殿下能做的就是从兵权入手，至于财力，我会负责，殿下目前可以不用担心。”

    拓跋晖抬眸讶异地看了苏云月一眼，眸底的那一抹震惊极为明显。

    苏云月没有错过他的目光，认真道：“我既然说会支持殿下，自然会全力以赴。同样的，我也希望殿下全力以赴。”

    拓跋晖垂了眼眸，遮挡住了眼底的神色，道：“多谢。”

    “不用谢，殿下日后顺利荣登大统时，保我平安就是，若是殿下输了，到时候，不光殿下没命，我、尚书府、容王府，都会跟着没命。”

    苏云月嘴角带着一抹笑，话语里也很轻松。

    可拓跋晖还是皱了眉头，“我不会让你死。”

    苏云月愣住，嘴角的笑意也随之僵住。

    拓跋晖侧过脸，眸光低垂，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少年脸庞青涩，沉默了会儿后，到底再度开了口。“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苏云月想笑，可心里却是意外地暖了暖，她忽然想起前世拓跋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尚书府被满门抄斩，她被人从高台上带下去时，拓跋晖来到她面前，神色复杂而凝重地看着她说：“我不会让你死，你等一等，我会救你。”

    她那时候，早已死了心，活的生不如死，听到这话，也只是惨然地笑了一声，他一笑，眼泪便掉了下来，她抬眸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沙哑着嗓子道：“我不用你救我，若你真有心，那请你为我的家人，收一收尸吧。”

    回忆涌上心头时，苏云月心下说出的酸涩温热，她看着面前尚且青涩的少年，终究是笑了。

    “你啊，得赢过他们，我才不会死，毕竟他们恨死我了，你要是输了，可就没人能护着我了。”

    她话落，少年猛地抬头，睁大了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

    彼时，苏云月不过是想往前推拓跋晖一把，却不想她的这句话，成了拓跋晖全部的支撑。

    在无数次以身犯险，无数次徘徊在鬼门关的时候，他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拓跋晖，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就没人护着她了……

    而后，那个曾经青涩内敛的少年，为了她的一句话，为了能护她一世平安，一次又一次从血泊中爬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站起身来，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回来，一步一步地让自己强大起来。

    所有伤疤，所有鲜血，所有一切，都只为了能让她活着，都只为了能护她十丈方圆。也都只为了能让她一世安好。

    所以，那些鲜血伤疤，那些阴谋算计，那些寂寞孤寂，那些高处不胜寒，那些无数难以入眠的黑夜，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就好。

    而她，只要好好活着就好，只要能像最初那般笑得温柔甜美俏皮可爱就好。

    只要她好，那就够了。

    ……

    “小姐就这么信任他？竟然还让西武侯帮他。小姐就不怕养虎为患么？”

    回程的路上，墨竹担忧地直皱眉头。

    苏云月浅笑，“我信他自有信他的道理，毕竟，现在无论是拓跋铭还是拓跋烨，都想杀了我。”

    “的确。”

    墨竹苦恼地皱眉，再不说话。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苏云月随手翻开从水墨书局买来的新书看了起来。

    半晌，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拓跋晖东越使者来天业的事情，偏偏拓跋晖已经离开，她心下叹了口气，止不住地摇头。

    见状，墨竹忍不住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过是进来记性不大好。”

    闻言，墨竹笑道：“可能是小姐一直忙着大公子的婚事，这才忽略了其他事，等过几日想必便好了。”

    苏云月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便听见一声尖叫，随即四下里一片骚动。

    墨竹眼疾手快地护在了苏云月面前，“小姐小心！”

    “不像是冲着我来的。”苏云月掀开侧面的帘子往外瞧，便瞧见行人慌乱地跑开，小孩子更是哇哇大哭，有人大喊着“蛇啊！”

    驾车的小厮隔着帘幕回禀道：“小、小姐，不、不、不好了……”

    见小厮说话结巴又颤抖，苏云月黛眉皱起，对着墨竹道：“出去看看！”

    闻言，墨竹点头，快速掀开帘幕下了马车，片刻后又折返回来，脸色不好道：“小姐，慌乱是一个苗疆少女造成的。”

    “少女？”苏云月诧异。

    然后便听见墨竹道：“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缠着一条纯黑色尖头蛇，竹竿粗细，约莫六尺长。我没有见过那种蛇，但看样子很像是大教习曾经说过的南疆万古森林的墨夜雪蛇。”

    “墨夜雪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