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只觉着宋雨姝从书局出来后脸色不大好，此时听苏云月这么一说，不由地皱起眉头，暗搓搓地凑到墨竹身边打听了一回，待听明白前因后果后，当即怒的骂出了声：“还要不要脸了！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前来投奔咱们家老爷，住咱们的，吃咱们的，咱们小姐同她头一回见面，哪里知道她有什么习惯？自己没得家教涵养，害的小姐被她连累丢脸，竟然还敢怪小姐，实在可恶！”

    “行了，你小声些。”

    墨竹心中春华一心维护苏云月，在她开口时便拉了她一把，春华怕惹得苏云月不高兴，便压低声音骂了一通，又觉得不解气，咬牙切齿地跺脚：“等下我再不帮她拿东西了，这真真是……真真是……什么玩意儿！”

    春华虽然是奴婢，可自幼在尚书府长大，自然也没听过多少脏污话，此时纵然是气急了，却也骂不出多难听的话来。

    前面，宋雨姝却是被苏云月这一番话噎的要命，一张小脸上红白交错，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诺诺地同苏云月认错：“表姐，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苏云月脸上的笑意不减，只道：“无妨，以后多加注意即可。”

    这声道歉她接受的坦然，才不管宋雨姝是不是真心认错。

    毕竟仔细算来她同宋雨姝这表亲，着实表的有些远了，自然也是没什么亲情可言的，要不是早年祖母同宋雨姝的祖母曾在一处学过茶艺，有过几分情谊，宋雨姝也没可能来投奔尚书府。

    说是投奔，不过是那宋家没落了，宋家老夫人拿了当年祖母赠给她的首饰并书信一封还有宋雨姝这么唯一一个宋家的嫡女送入了尚书府。

    其目的不过是想苏成安和严思禅能顾念着祖母和她的那点儿情分，帮着宋雨姝在上京城里选个好人家嫁了。

    苏云月太了解自家爹娘的性子，觉得对方是祖母的故人，又有祖母的东西奉上，寻思着找个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禹州宋家已经没落凋零，且宋老夫人的要求也不高，便允诺了下来。

    事实上，前世自打宋雨姝进京，严思禅便张罗着自己的好友帮她寻摸合适的夫家，可偏偏这宋雨姝眼界高，什么样儿的都看不上，单单瞧上了自家哥哥。

    严思禅虽然仁善，却还不至于把自己儿子送出去，自然是选择性耳鸣眼瞎，既听不到宋雨姝对哥哥的倾慕，也看不到她对哥哥的喜欢。然后想方设法地要把她嫁出去。

    可烫手的山药一旦接在了手里，想要甩出去哪有儿那么容易？即便日后狠了心，拼了纵然这山药落地细碎也要甩出去的决心，可在犹豫折腾的空挡里，双手也早就被这烫手的山药折腾坏了一层皮。

    灼热滚烫，那可是真疼。

    “苏大小姐？”

    宋雨姝认了错之后，一行人一路往前走，却蓦然听见一个略喑哑的声音。

    苏云月诧异地偏过头，便瞧见站在路边不远处的柳静妙，墨色狭长的睫毛当即颤动了一下，一同颤抖的还有那可安静了许久的心。

    而待看清楚柳静妙的面容时，苏云月弯着眉眼笑了，拎着裙摆快步走过去，笑着同柳静妙打起招呼来：“柳姐姐，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花朝节相遇时，柳静妙的状态还算好，如今却是一身压都压不住的病态，只见她梳着朝月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白玉兰翡翠簪，一张小脸素净的厉害，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就连唇也略显灰白，即便此时她穿着一袭水绿色的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也不能将她身上的病态遮住半分。

    且她头戴纱巾，如今瞧着像是刚解开似的，似乎怕是被人认出来一样，待苏云月一过来，便拿袖子遮了遮脸道：“你端是笑我，我只是不爱出门罢了，又不是一直不出来。”

    “是是是，你说的是。”有着前世的几分情谊在，苏云月待她自是格外亲近，却不妨跟在身后的宋雨姝吃了味，心下当即有了异样想法。

    “对了，你及笄之礼的时候，我害了病，未能去参加，实在是对你不住。”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苏云月惦记着柳静妙及笄之礼的事情，便提了起来。

    “无妨，不过是繁文缛节罢了。”柳静妙原本便是个极为清净淡雅的秒人，如今生了病，这种淡雅越发少然脱俗，赫然有种来凡间历练的仙子尘缘已尽，要提前回去的意思。

    苏云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当即想起《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来，越发觉得柳静妙这般，像极了后来生病的林黛玉。

    她心有不忍，叹了口气，拉着柳静妙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低声问道：“花朝节上我见你还是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柳静妙浅笑，态度既不亲昵，却也并不疏离，恰好好处的亲近，宛如水中盛开的花。“不过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罢了，无事的，在修养几日便好了。”

    见她不愿多说，苏云月也不好多问，想要让墨竹帮她诊治，又怕柳静妙多想，又闲聊了几句后，便压下了心头的想法，同她道别。

    可瞧着她那副弱柳扶风，似乎随时都要如浮萍般飘走的模样，苏云月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她隐约记得，前世柳静妙快要去世时，便是这幅模样……

    别了柳静妙，苏云月继续带着宋雨姝在街上逛，临近中午则去了飘香楼吃饭，之后又瞧了成衣、胭脂水粉和首饰布匹，这才折返回去。

    卟一回府，宋雨姝便别了苏云月，往客院去了。

    因买回来的东西众多，且大多都是宋雨霏的，苏云月便只得让墨竹帮着送回去，毕竟春华对宋雨姝的不满已经很明显，在让她去，怕是要出事。

    “小姐，这个宋小姐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春华忍了宋雨姝一路，忍得无比憋屈，如今好不容易同她分开，便气呼呼的将话说了出来。

    苏云月一旁的眉梢高挑，好笑地看着她道：“呦，我们春华都会用东西这个词来形容人了？”

    春华被她这一句臊红了脸，忍不住跺脚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