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云月这一宿睡得很沉，以至于春华进来接连唤了几声，方才将她唤醒。

    “原本是不该来喊小姐的，偏偏宫里来了人，说是贵妃娘娘召见。”

    春华将苏云月从床上拉起来，快速地帮她穿上衣服，又把她摁倒了梳妆台前，一边梳头一边说话。

    “眼下轿子就停在外面，小姐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来接你的那位公公已经被夫人请到了前厅喝茶，我们可要动作快些。”

    春花说完正事，又跟苏云月商量了一下发髻的问题，得到苏云月的认可后，这才快速给她盘了个弯月鬓，左右两边各自别上了一支珍珠碧玉步摇和一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还添了几朵珠花，这才问苏云月：“小姐觉得如何？”

    苏云月点点头，想起什么来，将那只藏有暗器的梅花簪子从妆盒里捡了出来，递给春华道：“把这个也戴上。”

    “啊？”

    春华愣了一下，刚想说这金簪跟着发髻整体不相配，但想着苏云月平日里出门也爱戴着这簪子，便二话不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别了上去，晃一低头，就发现苏云月正低垂着眉眼望着桌子上的一朵珠花发笑，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

    “小姐，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爱笑了，性子也越来越好了。”

    乍然听见这话，苏云月蓦然愣住。

    她抬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颜，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

    前世，她其实不大爱笑的，作为尚书府的大小姐，上京城的明月花，小小年纪便已然端着一副架子，时刻警醒自己不能给尚书府丢脸，一举一动，皆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后来嫁入皇室，更是约束自我，且又时时忐忑，根本笑不出来。后来当了皇后，忐忑虽然少了些，可面对群臣进谏让拓跋烨充实后宫，她便更笑不出来了。

    犹记得，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她时常冷着一张脸，寡言少语，不大能笑得出来。

    后来……

    是了，后来遇见了那个极其爱笑，笑起来也极其好看的少年，面面相对时，他总能将她逗笑，次数多了，她便也跟着改变了……

    这改变潜移默化，竟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

    苏云月心下暗暗心惊，脸上的笑意也褪|去大半。

    待梳妆完毕，春华拿来一件流彩的大袖衫给她穿上，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春叶则及时地从外面进来，端进来几样吃食对着苏云月催促道：“前厅里那位公公快等着急了，夫人身边的秋水姐姐来传话，说是叫小姐先吃些东西垫一垫肚子，免得回头在贵妃面前失礼。”

    苏云月也不矫情，走到桌边坐下动作极快地喝了粥，又吃了些点心，等肚子饱了八分，这才起身。

    外面，墨竹、墨音两姐妹已经换好了同春华、春叶一样的丫鬟衣裳，就连发髻也盘的一般无二。

    见苏云月出来，忙上前道：“小姐，让我们陪着你去吧。”

    还算机灵。

    苏云月点了点头，心下满意了几分，却是道：“墨竹和春华同我去，墨音和春叶留在院子里即可。”

    “小姐……”墨音诧异，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墨竹扯了衣袖。

    苏云月知她不解，毕竟远离世俗在山谷里训练了多年，有些事不懂也正常，便解释道：“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你们二人都未进过宫，不懂宫里的规矩，若是带你们二人去，怕是多有不便。”

    她说的委婉，可墨竹却是听懂了，苏云月这是怕她们不懂规矩，平白招来麻烦。

    墨音似懂非懂地点头，春叶的反应倒是平淡的很，毕竟往日里她的指责便是看护院子。

    主仆三人来到前厅，拜见了前来接应的公公后，方才出门，严思禅一路送出门，直到马车摇摇晃晃消失在拐角处，方才叹了口气，眼底却满是愁云。

    苏云兰走到门前，伸手扶住严思禅道：“娘亲，你说这贵妃娘娘，平白地找姐姐作甚？”

    苏云兰平日便起得早，自然早早地听到了贵妃召见的消息，只是严思禅身边的婢女过来叮嘱她万不可到前厅去，免得扎了眼，她这才忍住了好奇没过去。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严思禅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颇为无奈。

    “娘亲……”

    苏云兰愣住，没想到严思禅是这番语气，心下也是跟着惊了一惊，隐隐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你也回去吧。”

    严思禅显然不愿意多说，只松开她的手满脸疲惫地往回走。

    苏云兰站在原地，脸色白了一白，一双杏眸来回转动，下一瞬便转身往府外走去。

    ……

    马车摇摇晃晃，在宫门停下后，便更换了一个四人抬的撵轿。

    如此，一直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秦诗诗所在的芳华殿。

    撵轿在宫门前停下，苏云月低垂着眉眼，姿态无比恭敬地跟着宫娥走进去。

    距离上次来芳华殿，已经隔了一世，故地重游，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像是一壶埋了数十年的老酒，越是靠近，味道便便是浓烈。

    前世，拓跋烨继位，她掌管中宫继任皇后。

    起初因为朝政不稳，拓跋烨忙着巩固朝政，便没有扩充后宫。那时候，也不是没有朝臣提议选妃，但拓跋烨一句国家凋零百废待兴便推拒了，那时候，她以为拓跋烨是在意她才这般，后来才明白，他不是喜欢她，也不是在意他，只是因为他将权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在权利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前，没什么心思跟女人折腾，毕竟多年来，光是哄骗她一个，就已经颇为费神。

    那时候，苏云月看着诺大的后宫只有自己，虽也欢喜，可到底觉得冷清了些，也劝拓跋烨选妃，拓跋烨推拒后，便同她道，“你是觉得后宫冷清，无人说话，便叫你妹妹兰儿过来陪你说说话，左右她也无事。”

    他说的随意，她听了却是满心欢喜，觉得他对她关切有加。

    之后便真的吩咐人将便苏云兰接到了自己宫里，彼时苏云兰尚未成婚，原本定下的夫家相继出了问题，便耽搁了下来。

    苏云月心疼她，让她住在自己宫中，可苏云兰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认为自己尚未婚配，住在皇后宫中多有不便，让苏云月另寻住处。

    彼时，距离皇后宫中最近的就是秦贵妃住过的芳华殿。

    苏云月也未多想，便将苏云兰安排到了芳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