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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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被湮灭的过去

    暗淡的霓虹灯光从损坏的大门之外投在还算干净的楼梯上,电灯发出浑浊的光照射着那崭新的办公桌,以及其上摆着的肮脏衣服团和满载的鼓胀黑色袋子。鎏金的双眼凝视着手中举着的那纹着眼睛和符文的卡片,庚林靠在椅背上,仍然有些疼痛的脑中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都太邪门了点,他们甚至直接给了庚林一张和老沃恩一样的3级权限卡,然后就随便找了个镜子给他扔到了下城区的某个餐馆的洗手间里。

    还有什么来着,对了,这个袋子。

    庚林将那被装满的黑色袋子扒开,他不忿地喃喃道:“我看看这堆神经病会给我整点什么鬼玩意。”

    回想起那个叫普罗薇恩的家伙一脸郑重地把这袋子递给他时还跟他强调这玩意里边的东西多么多么重要,庚林就感觉肯定不太妙。她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来着,但庚林压根就没去在意,当时他只想赶快回来躺椅子上休息会。

    做好了目睹一些超出想象的怪东西的准备,庚林看向袋子里边装着的东西:一整套事务所的制服,一个黑色的提箱,还有一本封面上印着《事务所规章制度详解》的薄薄的小册子。

    嗯,目前很正常,庚林默默地翻开了那本《事务所规章制度详解》

    不出所料,都是一堆神经病不知道发什么癫才能写出来的屁话。

    “不允许在大厅进行任何形式的排泄行为....”庚林看着那行字,又想起来了老沃恩的那张笑嘻嘻的狗脸,于是他沉默地把这本册子丢进了桌子底下新买的垃圾桶里。

    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他转头把箱子打开,里边的黑色泡沫中整齐的码放着一张数据卡,一根类似于钢笔的物体,以及一把造型奇怪且口径巨大的狰狞武器。

    庚林挑了挑眉,将那野蛮的造物拿了起来,在它底下正垫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这什么,说明书?”他将武器放在桌子上,嘟囔着,拿起那张纸条翻开。

    “F-208型冷凝枪…可用于室内降温,保存食物、饮品、生鲜以及……异魔?”庚林一字一句地读出了纸条上写着的说明,冷硬的表情逐渐开始抽动,接着扩张开来。

    “等等,异魔?!”庚林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然后他很快做出反应,把冷凝枪放下,整个人拿着纸条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到床边,从被子的缝隙里翻出了自己的终端。

    他焦急地把这台放了太久,已经快没电的终端重新开机,从那没得几个名字的通讯录中瞬间找到了沃恩·坎特雷斯的名字一把点开,但接着一阵忙音传来。

    “嘟嘟……抱歉,您的通话已被拒接,请尝试…”话语未落,庚林就一把将电话挂断,重新拨打。

    “嘟嘟...”电子音响起,电话被接通。

    “…呃啊…庚林你他妈的…大半夜不睡觉打我电话干什么玩意?”粗糙的嗓音带着被吵醒的怒意从终端里传来:“我今天刚刚死了一次,他妈的死了一次你知道吗!现在家也不能回,只能在外边找个酒店住,你小子不需要休息我还需要啊!”

    “那管血,任务目标,我忘了上交了!”庚林哀嚎着。

    “啊?”老沃恩一时没反应过来终端对面的男人在讲什么鬼东西,但随后他就想起来了“那管血”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对着终端大声怒吼起来。

    “你说你他妈的!忘记!上交了!?”老兽人咆哮道,声音中带着发自肺腑的悲愤,以至于惊醒了窗外巷子里的老鼠。

    “我知道你小子记性是不好,但是你他妈怎么做到连这个都能忘的?”老沃恩喊道,他那满腔的疑惑和哀怨几乎快要溢出话语。

    “我一个晚上屠杀了一整个带着重火力的见鬼帮派。”庚林再次摁了摁发痛的额头,突然叫了起来:“然后我被他妈的维和机动部队堵排水渠里出不去,接着就用了我屯了整整一年的力量来复活你这个老东西,你一起来又拉着我跑去那个跟精神病院一样的狗屁事务所报道!”

    “你觉得最后我还能记得这包里还放着根破试管吗?!”到最后,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点事务所都他妈下班了,换班的人都还得等几个小时才来!”老沃恩悻悻道。

    “你说什么?”庚林不敢置信地问到:“事务所还能下班的?”

    “……事务所的最低底薪8万斯姆,带保险,其他职位除非有紧急情况一天也最多就在岗位上坐个12小时就下班了,正式业务人除了交委托外一般也不用去事务所,所以尼古拉斯没给你看合同吗?”老沃恩沉默了一下,问道。

    “……”庚林也沉默了,愣了好一会他才对着终端喊道:“他们带着我签的是那个什么A-15收容物!我哪看见有什么合同啊?!”

    “…那玩意我们一般是给到原罪部队服役的重刑犯签的。”老沃恩再次沉默,一些不太妙的话从他的嘴中飘出。

    “啊……算了,我明天去问问。”庚林说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股强烈的摆烂情绪。

    炫酷潇洒的庚林先生今天已经累了,真的累了。

    “那么早安,狗东西。”在挂断电话前,庚林对着老沃恩发出了真挚的问候。

    他把那身事务所的制服一脱,扔到椅子上,接着从自己那肮脏的风衣里边把腰包给翻了出来,捏了捏确认里边的东西还在后将其放在床下,然后把鞋一甩,整个人直接往床上倒去。

    但在失去意识之前,它们就已经围困上来。

    那些逝去之物,不存之物如怒涛嘶吼,侵占了脑海的每一处。画面与声音构筑起回忆的潮汐,但庚林清楚的知道那并非他的记忆。它们归于那被遗忘的亡者,但现在他们回来了,以他们的过去纠缠着庚林。

    记忆的碎片不断闪烁着:他看见自己与并不熟悉的“母亲”打着招呼,看见自己拿着枪械在市区中穿梭。在那屹立的高楼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下城区不可能见到的精美菜肴,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发表着见鬼的高谈阔论来鼓舞那麻木的人心。

    他听着不熟悉的歌,做着未做过的事,站在未曾站过的大地上。

    于是那岁月继续向着往昔飞逝,直至那如今才被从深渊的底部唤醒的回忆。

    ......

    远方的地平线上排列着古朴的红墙和青瓦,延绵千里万里,碧绿的天空上布满如同黄金般璀璨的祥云。他于石砖铺就的宽广地面上行进着,而他的目光眺望着那比延伸的墙瓦更加瞩目的宏伟之物。

    金碧辉煌,雄伟壮丽,仙灵奇秀......不,已不能用凡物的词语去形容那建筑。因为那或许本就是高天上的神明才能缔造的屹立于大地上的奇迹。数不尽的,带着玄妙纹路的砖块配着赤红的鳞木在耸立的山峦上筑起了云间的高楼亭台,却又显不得半分臃肿,其间直插着铭刻经文的巨柱,而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瞧见那屹立祥云之间的巨柱上与楼台宫殿间攀着什么。

    鳞与鬃毛交织其身,那名为龙的生物,仅仅是原地不动,就已带来无上的尊贵与威严。

    他们旋即尽数飞下,与那石板上的穿袍的白色无面者们和披甲的类人之物们立于一起。

    龙的身上亦披着甲或袍,似乎是因为职位的不同,但他们现在与那被称作“仙人”的无面者和被唤作“妖怪”的类人之物一同拜服于脚底,恭迎他的到来。

    最前方那戴冠的仙人郑重起身,领着庚林从宫殿间穿行,向那之后所矗立的,雕刻着奇诡凶兽与无名神祇的铜门而去。

    他们无言的前行着,一路到了门前,此时庚林才发现那无面者与那铜门比起来是多么的渺小,而他自己又是多么的高大,竟和铜门平齐。仙人提起一块玉石,轻轻地叩响那对于他来说无比巨大的铜门。

    辉耀从那门上的纹路迸发,然后逐渐暗淡下来,伴随着它们的消逝,大门打开,露出其后的道路与那位于尽头的高耸祭台,以及祭台之后的无尽黑暗。

    仙人背对着庚林,从那空无一物的脸上凭空发出了激昂之音,他喊道:“辰时已至,此刻登基!”

    因而他们齐声念诵着那从不可估计的太古之前就流传而下的经文,高声赞颂着那古老的神灵。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那通天彻地者随着高昂的赞颂于黑暗中苏醒,将冠冕赐下。

    璀璨的金珠所构成的耀目烈阳照亮其下的庞然身躯,祂由无数的身负羽翼的巨龙构成,那是庚林的父辈与先祖们,亦是庚林自己本应存在的未来。祂最前端的,曾是庚林父亲的部分捧着那流传百世的伟大之冠戴在了庚林的头顶。

    于是他们与祂齐声宣告莅临天下的皇帝再次诞生。

    ......

    一切又再次塌缩,重构。

    庚林很熟悉这个地方,无比熟悉,在他曾经做过的任何梦的尽头之前也只会是此处,它就在那深渊之底恭候着啊。

    破败而久未被修缮的巨大星象仪悬在头顶,周围的建筑风格与之前截然不同,庄严的窗口镶嵌着的彩绘玻璃之上刻着无尽的美丽群星,将那在黑暗中不屈闪烁的壮阔永远定格在一瞬。

    他正伏案书写着,即使那摆在桌上的无数笔记中的一些早已积起了灰尘,他也仍然在崭新的本子上记录,那白净有力的手握着羽毛所制的笔杆,时不时还得再到桌子底下的瓶子里沾一沾,手背上隐隐透出的蓝色光辉就宛若星辰,构筑起星座和寰宇。

    那记述的炼金知识有些仍在现在流传着,但大部分早已于那无人知晓的岁月前就已经消逝。但现在庚林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那本就是自己的记忆啊,庚林想起来了那个被藏起的名字:西斯列奥·维克瓦·梅林。

    至于更多的,却仍想不起来,即使再怎么回想,得到也只是破碎的虚无。

    ......

    深渊的尽头再次向着他扑来。

    无尽的光华在怒吼。

    不可名状的耀焰咆哮着,毁灭着一切,时空的尺度被彻底撕裂,空间翻转着,一切都变得极慢又极快。超越一切想象的纯白覆盖了每一处,爆裂的肆虐光芒不停扩散,宛如天空破碎,太阳陨落一般,它以抚摸湮灭着一切。耀焰中存在着巨大之物,但那辉煌太过可怕,以至于庚林不能看清除了隐约的轮廓外的任何事物。

    除此之外,他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肉体被撕裂开来,又开始超乎常理的生长,它们拉扯着那散落的残骸与躯壳。

    最后,黑暗袭来,一切都被埋于不可知的深层。

    晦暗的天花板映入眼中。

    “啊....呃...这鬼玩意还带更新的?”从梦中惊醒的庚林扶着疼痛的头颅,低声说着烂话来安抚自己。

    “西斯列奥...那些龙还有其他的...真该死。”他感觉到无比的迷茫与困惑在心中发酵。

    天上那见鬼的气象模拟系统调控着云层,降下瓢泼大雨。雨水混着一些下城区独有的古怪味道从大开的门后的楼梯上流下,虽然门的周边刻下了认知屏障,但这显然无法阻挡流水的脚步。

    庚林从床上爬起,穿上鞋子,沉默地看着快湿透的地板,许久后,他叹了口气,从床下拿出了腰包掂了掂。

    随后他拿起终端,再次拨通了老沃恩的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往里问道:“喂?沃恩,我怎么回去事务所?还得再到你那一次?”

    “...”电话那头的老沃恩沉默了,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他问道,“你在他妈的两个小时之前才跟我打了个电话,现在才刚刚八点啊,你小子认为我完全不需要休息的是吗?”

    “而且你是完全不看一眼装备部发的东西是吗?!”他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什么?”庚林没反应过来。

    “你…唉...算了,他们应该给了你个箱子吧,打开,那里边有支笔一样的玩意,找面大点的镜子按下开关然后往上边点一下,直接进去就行。”老沃恩大概是放弃了继续争辩,他哀求道,“然后,庚林...我他妈求你了,起码就今天上午,别打我电话了,真的。”

    庚林愣愣地看着那被挂断的电话。

    “只过了...两个小时?”他有点被自己的睡眠时间吓到了。

    虽然平常每天也睡不了多久就自己醒来或者被梦惊醒,但两个小时显然太短了。

    好吧,他不再管自己那短暂的睡眠时间,还有事要做呢。庚林转头看向那仍然敞开的黑色箱子,从中取出了笔,下边也垫着张纸条。

    “单程快捷传送装置III型....”庚林翻了翻纸条,看见了这东西的名字,至于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就和老沃恩所说的一样,找个镜子点一下就行。

    “真是...挺符合事务所的风格的...”庚林没忍住吐槽的欲望,随后他自语到:“差不多也该再去那鬼地方看看了。”

    他把腰包和那个笔一样的传送装置往桌上一放,把那崭新的风衣披上,裤子穿好。漆黑鼓动着,拿上东西,戴好墨镜,是时候向着那未来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