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巨剑士每发出一声怒吼便能够劈开一头巨型蜥蜴，他手中那柄篆刻有繁密锡伯神文符号的大剑一旦与它们的肌肤接触，就发出剧烈灼烧的刺激声。

    当他几乎是一口气连续砍翻四头闯入下水道的卡门兽后，双手持剑的手心已经渗出血丝，老人示意他退下，一名圣殿骑士迅速顶上雄壮巨汉的位置。

    这个年轻骑士终究比不得圣堂巨剑士，砍死两头恶心爬虫后便由另一名青年顶替，后者也同样很快露出疲态。

    两个轮换下来，魁梧的圣堂巨剑士还能支撑，但两个圣殿骑士已经面无血色，这迫使老人不得不打破原先计划。

    老人迅速站于最前端，双手猛然拉开，一头几乎扑到他头顶的卡门兽瞬间莫名其妙地切割成几十块，破碎不堪的尸体跌落于下水道。

    原来老人双手十指间不知什么时候萦绕着无数根银色细小丝线。

    四人菱形轮换比三人的三角形转换终究要轻松，而且那个召唤师也召唤出第二头水系魔兽，七八个轮换下来，大半的卡门兽几乎被屠杀殆尽，这让所有人都觉得看到了希望和胜利的曙光。

    但厄运似乎总是希望的孪生姐妹，并且喜欢在希望女神亲吻脸颊的时候很不合时宜的往脸颊上扇出几个耳光。

    在巨型蜥蜴尸体几乎塞满这条下水道的时候，一条圆桶粗壮肥硕卡莫多隆水蛇急速冲出洞口，年轻的圣殿骑士面对这条闪电般迎面而来的庞然大物，再也没有后期屠杀卡门兽，打扫战场的放松心态。

    圣殿骑士心底突然涌上恐惧，继而再是浮游而上的胆怯，随后便是理所当然的退避。

    这是人类规避危险的原始本能，即使神也驯化不了这条潜藏于人类内心的原罪之蛇。

    老守夜者见到这一幕，怒骂一声的同时一把拉开在关键时刻退缩的年轻骑士，双手悬空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符号，十指猛然勾起，向后一扯。

    那条塞满洞口大半身体探到下水道的水蛇硕大头部布满银丝，缩紧后勒出无数道深刻的血痕，只是它却没有像卡门兽那般被切分成碎块。

    剧烈的疼痛反而激起它的凶狠兽性，那颗巨大脑袋猛烈晃动，想要脱离银丝牢网的禁锢。那条在空中疯狂舞动地猩红舌头几乎能够触碰到老人的身体。

    “撤退！”

    老守夜者突然吼道。

    半兽人除了拥有令人类交织艳羡和厌恶矛盾情绪的兽族蛮横身躯，同时也具备近乎媲美人类，让纯兽族也同样憎恨与惊艳并存的智慧。

    这种优势才让数目相对稀少的半兽人在兽族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同时这也是让斯古帝国的西部边境再难往外推进，反而节节败退的原因之一。

    远处的格雷西早就预感到第一波攻势的诡异，桀骜不驯的卡门兽没理由排着队伍让这支教廷队伍屠杀。

    除非是幕后有个角色在酝酿一场耗费敌人精力和误导对手思维的阴谋，果然，水桶般的巨蛇身躯毫无征兆地爆炸开来。

    仅仅是那颗爆裂的头颅就将一名反应稍微迟钝地圣殿骑士撞到下水道墙壁上，全身骨骼碎裂。

    如果不是老人和圣堂巨剑士的竭力守护以及两头水系魔兽的阻挡，恐怕那两个身体娇弱的黑袍神官就需要迎接同伴的祷告和净化。

    洞口被炸得宽敞许多，余下的半兽人和一些地下黑暗生物一股脑涌到下水道。

    它们眼神冷冽地注视着已经退出几十米的教廷队伍，似乎准备和这群来自神圣教廷的人员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其中格雷西看到半兽人中有个“最像人类”的角色，因为它是唯一身穿完整人类服饰的家伙。

    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好歹是一身标准的斯古帝国贵族套装，不过恐怕这套衣服的主人早已经在它的腹中化作排泄物。

    它有着一张更倾向于人类的脸庞，不单单是普通半兽人的粗糙感觉，而是粗犷中带着很人性化的神情，例如它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这让队伍里幸存的所有人都生出一种错觉。

    他们是在与一名斯古帝国的贵族在打交道。

    它慢慢走到那具圣殿骑士的尸体附近，蹲下去，清脆而轻松地扭掉他肩膀上的脑袋，被血液和脏水玷污的铠甲失去了圣洁气息。

    它这具无头尸体扛在身上，斜眼瞥了眼那柄梅特涅长剑，朝这把剑吐了一口口水。

    “你们先撤，我留下来。”

    队伍最后面的格雷西突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癫狂话语。

    侥幸逃过一劫的圣殿骑士和召唤法师同时看了眼，他们的嘴角不约而同泛起冷笑，这个他们眼中的胆小鬼这种疯子一般的举止无疑被当作是吓傻了后的愚蠢表现。

    圣堂巨剑士没有想到这个前期始终脱离战场的旁观者竟然愿意替他们拖延时间，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在与格雷西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敬意。

    见多了搏杀和牺牲的老守夜者并没有多话，拍了拍格雷西的肩膀便带着其他人撤退。

    两个一直对格雷西颇有腹诽的女孩也露出愧疚的黯然神情，她们甚至觉得这个一点都不像周围青年那般时刻像只公孔雀在自己身边开屏讨好的年轻教士，此刻却显得是这样的迷人。

    她们忍不住回头望着那个独自站于下水道中央，一手捧古老教典一手拄着手杖的修长背影，似乎这道修长背影也变得伟岸起来。

    只不过有着女孩们心目中伟岸背影的格雷西，却在心中不断地叹气哀愁。

    原本以为会去到帝都塞洛缪城守夜者分部的格雷西，却在那个克莱门特家族的家伙以及那位老审判者的言语蛊惑下，来到帝国西部布里格林沃行省的普里莫城。

    这个圣事部中死亡率最高的守夜者分部。

    如果不是老审判者给了他这本泛黄古老的宗教典籍顺带还教导了一些对付黑暗不洁异端的方法，格雷西会一点都不脸红的离开这次行动，并且逃离那座叫卡萨黄昏的城堡。

    格雷西虽然并不介意体内异端神灵的寄身，但他也不想毫无缘故的死去。

    那个把圣殿骑士尸身抛给手下的半兽人领袖跳跃到一条卡莫多隆水蛇的头顶之上，望着没有离去的格雷西蹲下来。

    它身后的半兽人抛给它一根从骑士身体上折断下来的手臂，它接过鲜血淋漓的胳膊径直撕咬起来，望着很有不自量力嫌疑的格雷西时，脸上依旧是带着那个玩味的笑容。

    “红手套，守夜者。虽然我跟我的同胞一样反感你们这个组织的宗旨，但就我的审美观来说，你们的这副手套和臂章都很不错。

    事实上我有收藏红手套和臂章的兴趣，你猜猜看，我至今收集到多少只？

    猜中了，你可以留下那条手臂，活着离开下水道。你瞧，我不仅学会了你们帝国的语言，还学会了你们贵族的仁慈。”

    它用一口流利娴熟的斯古帝国官方语言说说道。

    格雷西盯着这头言谈举止的确很有意思的半兽人，当然这需要忽略掉它啃咬人类手臂的血腥画面。

    这位半兽人领袖似乎很年轻，在崇尚力量的兽族部落，年轻却身居高位，通常只说明一点，他是个天赋绝伦的强者。

    不管如何，格雷西遇到了他进入守夜者后第一个必须要越过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