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出门俱是看花人
待得伶舟皎和夙沙亭一行到达会英城的时候。
不算早,也算不得太晚。
不过该来的人基本上也都已经来了个七七八八,皆已被安置在那百花宴将举行之地的各处院落中。
只是傅余家的人还没有到。
伶舟琼也还没有到。
天色早已是暗沉了下来,在伶舟皎和夙沙亭一行抵达之际,一路从外间被那负责领路的人往里带,都没有遇上什么其他来此的客人。
只不知是有意无意。
就听得那领路的人走在他们前面,一路,不用他们多问,便自觉地开始絮絮叨叨,说着那些似无关紧要,又好像有那么些用的消息。
“...你们可算是到得不太晚的,那傅余家什么的,还令人先行一步来整理住处的一切事宜,而正主儿还在慢慢来的路上。”
“你将将说的可是伶舟家那个大小姐?她倒是说了要来,可与那傅余家一般,迟迟不见踪影,不是我说,倒还真要显得自己多大架子一般,想来,那传闻中她是个和善人这话,也不知是能相信几分?”
...
领路的人实际上就是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
还穿着嫩黄色的衣衫,显得格外地清脆粉嫩,就算是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听来确实也并不会令人生厌。
末了。
那小丫鬟将伶舟皎和夙沙亭领到了此行安排好的院落里。
还并不怎么讲究规矩地问了句,那站在夙沙亭身侧。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衫,看来像是培在他身边的下人一般的伶舟皎,问了句:“这位姐姐。你还是换女子当着的衣衫吧,这样的穿着,看来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她似乎并不能理解伶舟皎做这样的打扮,然而在这一路上行来,伶舟皎与她谈话之际又并不遮掩自己的声音等什么那般能表明自己是个女子的细节,如此的行径。
会英城中,城主底下的管事对于下仆。监管的力度已经如此地不严密了么?
且不论这丫鬟叽叽喳喳地说出来的那些消息。
就是她这样多嘴的问,也未免显得确实有些太过不规矩。
伶舟皎淡淡地瞥了眼那小丫鬟,想着他们初来乍到。也闹不清别人的底细,合该是要小心些才好,保不准这样的一个小丫鬟身后还有着些别的什么人呢?
因而她略顿了顿要朝着那院落里间走去的步子,还是回了那小丫鬟一句:“无他。路途上不宜多生事端。稍作遮掩,也是合宜,不过你既这般说了,下回着装我自会注意。”
伶舟皎将这话说完,还微微颔首,表明自己领了她这份提醒之情。
那小丫鬟好像不怎么在意她的态度,听了她回复的话,“哦”了一声。就嘻嘻哈哈地径自跑远了。
也不知她是要去哪里,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初初踏进到院落里间。
伶舟皎和夙沙亭一行都还没有来得及将整个院落打量下。就有好几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摆着恭敬迎接的姿态。
领头地就有一似管事打扮的人先开了口,解释般地对着翩翩立着的夙沙亭道:“这位想必便是夙沙家派来的公子吧?”
他也不提什么家主的话,就这么含糊着夙沙亭的身份,但仔细瞧其面色恭敬之处,看来也应当是知道夙沙亭真正身份的人。
夙沙亭侧眸看他一眼。
那人便接着说:“小的几个是被分派到此处来伺候您的人。”
他这样说来。
夙沙亭忍不住微微凝眉。
那人觑着夙沙亭一行人的面色,顿了顿,话音一转,便道:“当然,如果您不需要的话,小的几个自然不会多打扰。”
态度确实是格外有礼。
夙沙亭打量了下这院落,并不是多大,但对于他们几人来说,已是绰绰有余,且布置格局上来看,也是颇有些讲究在里面的。
就这么个院落,只住上那么短的时日。
夙沙亭思忖了一番,道:“不必了,我们自己便能理会得过来。”
那人听得夙沙亭这般说话,也并不多言,领着那几个人恭敬地行了礼,说了句:“那小的几个这就不便多打扰了。”
旋即在夙沙亭的颔首示意之下,便退了出去。
整个院落中,这下子,就只剩了伶舟皎和夙沙亭一行。
夜色很快沉了下来,他们也早早地就安歇了下来。
而在整座被用以筹办此次百花宴的宅院外间——又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宾客。
在伶舟皎他们抵达以后的第二天。
百花宴如期举行。
华清颜也早早地到了这处宅院里来,稍察看了番一切的准备,将自己的着装等都收拾齐整,便令人去敲响了那百花宴回回举行之际,都要先敲响的钟鼓。
“咚咚咚——”
沉沉的又传得极远的声响。
极快地到了各处院落里居住的人耳边。
各处院落的外间,都站了个负责引导着来客去那百花宴举行处的人。
本早就收拾齐整了的人们,在这钟鼓声响过之后,才纷纷出了院落,由着那负责引导的人领着往那百花宴举行处行去。
伶舟皎今日穿着的是一身极艳丽的衣衫,因着其间有以金线缝制,因而在日光下,更似有流光在其间隐隐耀动,似波光而粼粼。
她的额间贴了与她眼角下朱砂痣一般艳色的花钿,那花钿有着妖娆而诡异的花纹,配着她没有覆着面纱,面上那显得有些冷淡的神情,看来是有些说不清的动人心。
而夙沙亭则是一身暗金色的衣衫。沉着中透着低调不怎么张扬的华贵,而他周身的气质,又在不动声色地朝每个看到他的人宣明。他应当有着的身份和地位。
他精致而秀美的眉目,和着沉稳的姿态,美则美矣,却绝没有那种会被人误认为女子的雌雄莫辨之感。
他们站在一处,看来不禁要叫人觉得般配。
和伶舟皎、夙沙亭一同来的其他人,这下子,明面上只剩得一个随侍地跟在夙沙亭的身侧。
安静而本分。
伶舟皎和夙沙亭走出了院落。一瞧。
那候在院落外间的,却是那日里才见了的那个小丫鬟,且那小丫鬟今个儿还换了身粉嫩的粉色衣衫。拢着个包包头,看来无端端要让人觉着她年纪又小了几分。
在见着伶舟皎和夙沙亭的那一瞬。
那小丫鬟的眼睛仿佛都亮了,她面上的惊艳之色几乎是毫不掩饰,就那么明晃晃地摆了出来。想叫谁看不清楚都不成。
这还不算。
她还站不住地。蹬蹬几步,跑到了伶舟皎和夙沙亭的面前,睁大了眼睛,不由得,便有些怔怔然地说道:“那天便觉得这公子生得好看,却不想,原来姐姐...哦不,”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伶舟皎现在既能做这样的打扮。那么伶舟皎的身份定然也不像她原本所猜测的那般,是个跟着主子身边随侍的丫鬟。因而这样一声姐姐叫出来,当然就是格外地不合适了。
因此,她顿了顿,就改了口道:“原来夫人也是生得如此好看的。”
她面上的惊艳收敛不起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地都不知道自个儿说了些什么。
伶舟皎和夙沙亭都没有接话。
那跟在夙沙亭左右的随侍便在夙沙亭眸光的示意之下,开了口道:“好了,小丫头,你还不赶紧地领我家主子过去,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再磨蹭下去,指不定那钟鼓声都要响过,停下来了。”
这百花宴的规矩是——钟鼓声如是停了下来,就代表着百花宴已经正式开始,那时候,应当是所有人都在百花宴举行的地方,才是正经。
小丫鬟听见这话也不恼,不过是笑嘻嘻地看了那随侍一眼,就转开了目光,继续落在伶舟皎和夙沙亭的身上。
嘴下却是正经地说着:“那几位客人就请随我来吧。”
讲完这么一句话,小丫鬟便转了身,不过,偶尔也还是装着要顾着宾客的样子,不时回过头来,偷偷瞄一瞄伶舟皎和夙沙亭。
却不知是为何。
即便这小丫鬟看来还是那不怎么守规矩的活泼模样,但这一路上行来,倒不像是之前那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反而是显得格外地安静了些。
伶舟皎跟着他们一起。
面上神情淡淡,眸光不时会往周遭投落一下,像是有在打量着路过的周围的环境,但实际上,她心底翻腾着忐忑与不安,根本没有静下心来,当然,即便是眸光扫过了什么,她也留不下心记下来。
这么些年过去。
当年的伶舟琼与她,说来在此生不过是几面之缘,过去这几年,伶舟琼应当是记不清楚她的模样的,即便,记得当初那个模样,伶舟琼也不一定就能认得出现今的她。
道理,伶舟皎都想得清楚。
但是即将要这样相见,而这次的相见,对于伶舟皎来说,势必会代表着她与伶舟琼将要起的争斗的开端。
而此时的伶舟琼,想来已经接近于那时迫害于她的时候的那个样子。
伶舟皎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停下来那些翻涌着的想法。
其实那些翻腾的忐忑与不安,不过也像是在掩饰着那些快要控制不住的蒸腾的恨意。
但伶舟皎又并不想多么轻易地结束这一切。
她恨着伶舟琼,或许很大程度上都不仅仅是因为伶舟琼那般了结了她的性命,如若,当初伶舟琼能在夺了她的一切之后,给她个痛快,想来,如今她就不会非要如此和伶舟琼纠缠下去。
这世上,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折磨,从来都不会只是源于生死。
就在伶舟皎心中实际起伏不定的时候。
那走在前边的小丫鬟顿住了步子,稍稍往旁侧站了站,侧身让开了那往过的路,便对着夙沙亭和伶舟皎等人道:“几位宾客,那边便是举行百花宴的地方,你们只需过去便好,负责引导的人一般是不会过去的,婢子也就只能带到这里了。”
这其实应该是小丫鬟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自称为婢子。
伶舟皎不由抬眸往一边看了看,那里,站着个年长的仆妇。
没有心思再留心这些。
夙沙亭瞥了伶舟皎一眼,那眼中有示意的警惕,旋即,他脚下步子不徐不疾地就领着头,将伶舟皎和那随侍带往那百花宴举行处去。
说是百花宴的举行处。
实际上,要能够容纳那么多人到来的地方,必定也不会是在哪儿的屋子里间,且既是以百花宴为名,自也或多或少该存着赏花之意,虽则,百花宴愈到后来,就愈是演变成了一种权势衡量与笼络的场合。
但世家的人,都惯是会装腔作势的人。
哪能就让自己的心思半点都没有包装地敞露在别人的眼前?
因而,这百花宴举行处,也就是这处宅院里精心布置了的园子里。
现下这园子里放置了合适的精致的桌椅座椅,设置成了颇有情致的宴席,那宴席上铺陈的桌布,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雅致。
而在两侧路径。
有小片刻意栽种了的花圃,花圃里有着长势喜人的花卉,看起来是妍丽一片,不由便像是只是看着,就要令得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园子里一切布置陈设,都经过了一番计较才施行下来。
看来自该是美丽合宜的。
且这会子,和着这些打扮地格外精心的男男女女,这园子里的一切,自然看来就更美丽合宜了些。
进入这处宅院后。
那城主给各处来人安排的院落,有那么些自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的,就这几趟进出下来,在路途中,就伶舟皎和夙沙亭都没有碰见秦家、傅余家甚至于是伶舟家的人来说,那城主定是刻意没有将他们的住处安置在一处。
但此际。
有被安排在园子里侍候的丫鬟上前来,问了夙沙亭等的身份,便就将伶舟皎和夙沙亭,以及那个跟着夙沙亭左右的随侍,领到了在摆在园子里间的那处宴席,随之,她便走开了去。
而待得伶舟皎和夙沙亭抬眸一看。
这处宴席上,不仅仅有着在人前打扮总是那样清雅的伶舟琼,有着长得十分雌雄莫辩的华清颜,有着面容较为俊朗的傅余信,却还有着那看来清俊如斯的秦思罔。
真是一下子就差不多聚了个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