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嘈嘈切切错杂弹
那书生说着:“你还来这里作甚?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再使人把我打一顿,我也是要阻挡你这样肆意的恶行!”
他说得义愤填膺,但这话,却像是在故意地挑起话头。
明明说来,这件事情已经算了结了一段,而许明业今天和这些人来这,也不是存了什么寻衅滋事的心思,若不是这书生忽然间出声,他或许都不会留意到这个大厅里有些什么人。
书生这样的一声叫喊,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
许明业不是能忍得下有人在他面前叫嚣的性子,但他今儿看了那书生一言,似乎想到什么,稍稍按捺了下,还是存着不耐烦地道:“我今儿来干啥了?!有你什么事?这样跳出来乱攀咬人,呵,真是不知所谓!”
说着,他的步子稍绕开了些,就要不停地往里间走去。
然则,书生又挡在了他们一行人的面前,微抬着下巴,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更加正气凛然地道:“你既有前科,怎么能保证你来这,不是有着什么别的不好的目的?”
他的言语间,或多或少就带了些不屑。
对于许明业的为人,十分地嗤之以鼻。
这样明显鄙薄的态度,叫许明业看来,顿时就炸开了来,那些先时还有的一点点顾忌的态度,完全抛掷在脑后,他“嘿嘿”地冷笑了几声,才道:“看来那天是没把你打傻还真是失误,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见着人就乱来攀咬。本都打算不与你一般计较,偏偏还上赶着要找教训...”
他接着道:“看来今个儿不把你教明白,你是真的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前个儿还真是下手太轻!”
许明业冷冷地对着跟着他一处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一众人立刻会意地要围上那书生。
而此刻。书生的眼中,却是令人不易察觉地闪过一种似带着诡秘笑意的微妙情绪,还有那么些阴冷在其间缭绕。
对于这些即将要将他围起来的人,他即便是极力在强装着,表现也远远不如那天那般还或多或少有些慌乱,就像是,这回他是算计着许明业要叫人动手一般。
许明业顺着他下了这般命令。反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分明是不对劲的。
伶舟皎他们这回坐着的位置离着许明业和那书生一行人并不远,至少足以叫她看得清他们脸上露出的那些表情。
她察觉到那样的不对劲。
但是许明业和与他一处的人,都像是对此并未察觉到一般。他们都洋洋自得,冷眼看着那些仆从在命令下慢慢将那书生围堵起来。
眼瞅着,就又是个要动手的趋势。
那站在一边的柔儿姑娘,这回却并不像上次一般出言要求许明业他们放过书生。只是自个儿咬了唇。既担忧却又并不打断这一事态的进行。
这就不仅仅是那个书生的反应不对劲了,便是这现下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柔儿姑娘,反应也是不对劲的。
分明就是个局。
脑子稍微清楚一点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难道跟着许明业一处的人,竟都是些脑子不清楚的?
伶舟皎视线在那些人身上转了一圈。
这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多疑还是怎样,她总觉着除开那书生和柔儿姑娘,就是许明业的“手下”里。那些人也不见得有多么对劲。
夙沙亭也在一边看着。
他并不是很清楚先头的那些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这事情里的不对劲看得分明。
他冷眼瞧着。面上一派的沉稳重,夹带着若有所思。
里边的伙计都看着这样一幕的发生,也不敢上前去劝阻什么,就是掌事遇上这样的事情,对着许明业的时候,也多是避让不管。
这许明业来闹事,东西砸了也就砸了,总好过上前去劝阻,反倒将人得罪了要好!
眼瞅着事情就要闹将开来。
满大厅的人,竟无一人上前吱声,更有甚者,也不顾得自己有没有用完饭,便仓促起身,离开了去。
只求不成为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
在更激烈的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刻之前。
对于许明业的消息格外灵通些的许绮莲,就不知是从哪块赶了过来,这么恰恰好地在动手之前来到了这里,见着这将书生都围堵起来了的景象,她直接就冷喝了一声:“住手!”
那些仆从确也都顾忌着她,本举起了手的人,一个两个都不由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慢慢退开了来。
对于绮莲的出现,许明业的脸上有那么一刹那间出现了那种“怎么又是你”类似的略有些头疼的无奈表情,接着,他就先要在书生说话之前开了口道:“这回可不是我惹的事,是那书生自个儿来招惹我的,总不能在被别人挑衅之后,我还就不能稍稍给他个小教训吧?”
随时随地都摆着这样的排场,这般作态还能称之为小教训?
绮莲有一瞬间真的是有种不想和她这个弟弟说话的感觉,她压了压心头冒起的火气,还是不由略有些无奈地叹道:“你就不能消停点?”
她今晨接着关于他的消息,她便收拾跟了来。
那书生这样并无多少势力在身的人,敢这般来招惹许明业,还不是一次,而是有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趋势,这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说里边没有猫腻那都是不可能。
偏生她这个弟弟还是要迎头撞上去。
她简直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这弟弟确定是亲生的,而不是她母亲在哪处抱错了的么?
绮莲的心底连这样的想法都冒了出来,可见对于许明业这个弟弟,她心底感受到的那种失望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愈加浓厚。
许明业似乎不服气地要出声辩驳。
绮莲不由一个带着凉意的眼风就扫了过去,直把他扫得未出口的话尽数都噎在了喉咙里,这才先对着那些跟着许明业的仆从道:“镇日里让你们跟着少爷,你们便是这样跟着的?既无劝诫之言,反而时有教唆之实,没得叫好好的一个主子,都被你们给带承得坏了名声!”
此际她扫过那些人的目光,全然不见了柔和之意,眸中浸着的都是锐利的冷光。
但那双大大的杏眼,仍旧叫人觉得水汪汪地,易惹人怜惜。
先是这样警告了这头,接着,她才转而对着那仍极力挺直了腰背站着,一副不卑不亢架势的书生,声音稍柔和了些,但柔和中分明藏着冷意地道:“...除开医药费之外,还另给了你赔偿,明明你已经应承下不再找我弟弟的麻烦,何以又这般出尔反尔,读书人的信用,难不成在你的身上,就是这般体现出来的么?”
她的重点摆在书生应承下和解却又出尔反尔这一事情上。
她这几句话说得言辞恳切,令人听来并未觉得有能够怀疑之处,不由得,仍坐在大厅中的大部分人,眼神中都带着狐疑看向了那书生。
如果是这样的出尔反尔,那这书生确实是不怎么占理了。
书生像是早就料到绮莲会有此一问般,施施然又还是摆着正气凛然的姿态,回到:“我何曾应承过这样的事?银钱什么的,除开医药费也不曾有过多要,现在我这也并不是在找令弟的麻烦,而是,他那般嚣张而恣意妄为的性子,经此一出仍是全然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我不过是在出言劝诫,哪曾想令弟还是如此...”
他似乎在斟酌着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略顿了下,接着道:“跋扈且乖张!”
书生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平静。
绮莲那大大的杏眼霎时更藏了几分沉色,看向那书生的目光中,明显带着打量,她道:“你既然非要这样否认,那我们也是无话可说,毕竟,没有什么凭据,收过或是没有收过,都在你一言之中。”
她这话里带着深意,时刻都在暗示着竖着耳朵听着这方动静的围观的人,这个书生,实际上是收下了他们额外的赔偿,并答应了不再寻事滋扰的。
那么现下,他这样的行事在不管怎么说在别人的眼中看来,都会存有其他的几种可能。
一则,或心存不甘,想多要些赔偿,因此闹将起来。
二则,或收下了赔偿,但又心存不甘,想着要毁言而行。
这里面其实还有太多太多可能。
她的话,在给围观的众人一种更多的想象的空间,至少,不要让他们揪着许明业的问题不放。
书生略微皱起了眉,但便是这样的话,他也并不慌乱,而是同样的方式,反驳道:“姑娘既非要这般说给了,那我却也实是不知如何论证,确实没有什么凭证,因为没有这样的事,哪里还能来的凭证,姑娘要空口白话往上安,实在也是叫我为难。”
他接着道:“我虽则不是多有钱的人,但是也不是就会为了些许银钱折腰之辈,姑娘也切莫辱我等读书人的尊严!”
这话说得就已经是有些严重了。
伶舟皎眯着眼,淡淡地瞧着这后续的发展,不觉中,也已是放下了手中盛着粥的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