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李长贵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如是思考着。

    不过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当然是命更重要。

    想到这他不禁又觉得有点讽刺，年轻的时候他觉得命不值钱，用命做赌注去挣钱，但是现在有钱了又开始变得惜命，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作为整个黑石镇最有钱的大善人，李长贵一直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在发家之前，他其实是一个强盗。

    只不过与其它强盗不同，他并没有选择占山为王亦或者打家劫舍，而是弄了辆马车用来接客。

    仗着自己年少的时候曾跟随过一个云野散修学过两天的功法，他把那些坐上他马车的普通人以及修为不如自己的修行者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杀了，并且拿走他们身上的钱财。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有着自己的算计，太穷的人家不会选择坐马车，富有人家或者那些修为高的修仙者又不屑，所以虽然挣不到大钱，但也不至于因为得罪什么人而惹祸上身。

    至于杀人，他觉得这没什么，在他看来杀人夺宝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毕竟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其实会有现在的这种成就就连李长贵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十多年前他一直觉得日子大概就这样了，通过杀人来充实自己的小金库，等攒够了钱，在镇上安置一间差不多大小的房子，娶一个媳妇，然后把自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像自己这样庸庸碌碌的小市民的人生就该这样，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直到有一天，一个抱着小箱子的中年修士坐上了他的马车。

    箱子很精致，精致到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里面一定装着什么贵重物品。

    也正是因此，他忽然脑子一热，决定赌命杀了这个修士，由于修士毫无防备再加上修为与自己相差不多的缘故，他成功了，不仅杀了那名修士，还抢了那个箱子。

    那是一个装满了下品灵石的箱子。

    靠着这些灵石，他把自己洗白了，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商队，也发了家，不仅买下了全镇最贵的房子，还娶了好几个以前只敢在半夜里偷偷意淫的漂亮女人。

    除此之外，他也开始变得信奉神佛，开始相信阴德，他觉得自己过去的杀戮太重了，觉得自己多年以来都无子嗣也是这个缘故。

    因此他干了很多的善事，开山造田，修路铺桥，救济穷苦百姓，也获得了大善人这个名号。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知道一直以来保护着自己的，是那个叫做道德的东西，只要自己的名声够好，碍于道德底线别人就不会动他。

    但他也知道世事无绝对，总会有那些无视道德的人存在，就比如过去的自己。

    正是因为自己干过，所以才更加害怕。

    虽说他的身边大多都只是些普通的凡人，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修为高过自己的修仙者，尤其是他那支完全由修仙者组成的商队。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他花钱从一些小宗门里挖来的打杂弟子，但自己也只不过是个修过两天功法的半吊子罢了，无论是谁，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趁自己不备的时候一刀带走自己，就像自己当初带走那些毫无防备坐上自己马车的客人那样。

    他害怕部下趁他不备把他杀了，他害怕妻子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一刀，所以他在外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和妻子同房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不过比起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担心受怕，但至少衣食无忧。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他也没能过上多久，就在五年前，麻烦出现了，有人认出了他，认出了他的过去，而且还是修为高到自己只能仰望的千山宗宗主。

    那是他的商队正式与千山宗定下合作契约成为千山宗长期供货商的一天，正当其他人都在为他庆祝的时候，千山宗的宗主却在私底下把他约了出去，并且直截了当的点破了他的过去。

    好在宗主告诉他，只要他肯帮自己做事，自己就可以对李长贵过去干过的所有事情既往不咎。

    因此李长贵妥协了，而且他觉得这没准是个机会，能和千山宗的宗主挂上关系无疑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刚开始还只是正常的货物往来，每个月定期将事先收购好的货物送往至千山宗里。

    但是在交易了几次之后宗主突然告诉他会有一个人给他一个木制箱子，让他把那个箱子藏在货物里一同带到千山宗内。

    正如宗主说的那样，就在商队准备出发的头一天夜里，有人敲响了他的主卧房门，虽说等他开门之后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但是主卧门口却摆着一个看上去和用来装其它货物的箱子无二的，约三尺大小的木箱。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长贵打开了那个木箱，看了眼里面的货物。

    那是一对被迷晕了并捆起来的约七到八岁的童男童女。

    他忽然想起了这些天听到的，镇上有人家的孩子莫名失踪了的传闻。

    他不确定传闻和这个箱子里的孩子们有没有关系，只知道这之后的每个月他都会在商队出发的前一天夜里收到这个木箱子，而且无一例外的，里面全都装着一对被迷晕了捆起来的童男童女。

    虽然他接触过的修仙知识并不算多，但也知道只有某些邪修才会在修炼的过程中用到童男童女，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外人发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千山宗要的并不是货，而是一个中转站，一个能用正当理由把这对童男童女带进千山宗内的中转站。

    除此之外，宗主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修为远高于他，名叫何醉生的随身护卫。

    说是给他安排护卫，但是他知道这是用来监视他的。

    他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入网容易，脱网却难，他想把商队全权委托给下面的人办，但是又时刻都害怕着藏在货物里的童男童女会被发现，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出发去千山宗的时候，他都要跟随商队一同前往的理由。

    但这样下次终究不是个办法，虽说这些年来他用大量的钱收买了那个负责监视他的护卫，没有受到千山宗的过多束缚，但是随着自己经手的童男童女越来越多，随着外界对于黑石镇周边孩童大量失踪案件并非巧合的传闻愈演愈烈，他的内心深处终究是越来越怕，越来越担心会出现问题。

    而且从前一个月开始，他同时收到了两个装着一对童男童女的箱子了，上个月也一样，再结合千山宗宗主前个月突然对外宣称闭关不再见人，以及已经连续好几年没有对外招人的千山宗上个月突然对外大开门户广收弟子，他觉得有什么事正在千山宗内发生。

    他忽然怕了，怕到了极点，兔死狗烹，他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像他这种做脏活的注定是个弃子，他想要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赶紧置身事外。

    因此他准备跑了，准备脱离这张巨大的网，他给了那个早已被收买了的护卫一笔钱，很大的一笔，和他说自己累了，和他说自己现在只想要安享晚年，和他说让他协助自己制造一出假死的戏，然后自己带着家眷偷偷逃走，逃到一个千山宗管不到的地方，并且告诉他这一次出发去千山宗的车队，就是他的计划之一。

    他要让一个消息传遍整个黑石镇，那就是李善人死了，死在了这次去千山宗的途中。

    至于要如何制造假死，这个不难，他知道一个组织，一个名叫十步的组织，一个在他五十大寿的宴席上派人祝贺并且私下告知可以找他们买凶杀人的组织，一个号称遍布整个修仙界并且从不失手的组织。

    他不确定那个组织里的人是否能杀的了千山宗宗主，不过想来杀光他的商队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那个组织给他的五十大寿的贺礼是一只鸽子，一只脚上绑了一个纳戒的鸽子。

    在北华这种修仙界的偏远地区，涉及到空间法则的纳戒即便是千山宗这种大型宗门都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在这个小小的黑山镇。

    虽然他感应过戒指的内部大小只有一尺宽广，只能用来装一些灵石，但也足以证明这个组织的实力。

    至于让他们帮忙杀人的办法也很简单，那个为他送来鸽子的人和他说过，只要在事先用纸写好要杀的人的详细信息，说一下那个人的修为等级以及杀人要求并放进纳戒里，然后在纳戒里装满等额的灵石，再把鸽子放出去就可以了。

    至于杀人的价格，纳戒里有一张纸，上面写的十分详细，而且还附带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价格，比如各式各样的暗器，比如夜行衣，比如人皮面具。

    虽然李长贵也无法确定这张纸上写的到底靠不靠谱，毕竟他甚至在那张纸上看见了什么金仙天仙这种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修为等级，不过至少自己前些日子从他们那儿买来的人皮面具确实如同他们介绍信上所说的那般，让人丝毫分辨不出真假。

    “老爷，门口有一男一女两个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灵气的普通人说想要跟随三天后的商队一同前往千山宗。”正当李长贵思索之际，卧房门外管事突然敲了敲门，向他汇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