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悍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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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当牛做马

    墨儿喊着三禄一起抓开林雪娥,她那额头已是磕得血肉模糊。皇甫惜歌有些恼怒,本当她那会子只顾得哭脸上又挂着悔恨,便不会再做这等出格儿的事儿,原来是高看了她。

    ‘并不想与郡主争宠夺爱,还请郡主高抬贵手’,这话岂不是给她头上扣了个善妒的悍妇帽子?萧孟朗也气得不善,大氅下,手指微微的抖着。不好女色的名声啊,就这么被眼前这不知羞耻的女子毁了。

    “与我争宠夺爱,你也配!”皇甫惜歌拉下风帽里的轻纱遮住脸,指着林雪娥发了飙:“给你摆出的光明大道你不走,非得要为奴为妾便是对得住你便是高抬贵手么?”

    眼见着周围过路的人呼啦啦围上来并且越围越多,皇甫惜歌倒不怕撕破脸了。语声虽说有些颤抖,却一个磕巴不打将林雪娥的所作所为当众说了出来。

    墨儿忙低声恳求皇甫惜歌不要再说了,省得气坏了身子。自己一个翻转身跳上马车的车辕站得高高的,脆生生的接了主子的话儿:“我们爷如此对她,反倒招了是非。”

    “她日日赖在我们爷打理的酒楼里不走,生意被她搅得一团糟不说,我们爷也被她追得躲无可躲,大伙儿说说,有这样对待恩人的么?”

    “我们爷可是新婚未满一个月啊,不明真相的会不会说,我们爷没个爷样儿,抛下新婚妻子出来鬼混?若报答便是如此报答,谁还敢随便施恩?”

    “若我家主子是个小气的,会不会因此便和我家爷置了气?”

    看热闹的众人里有几个婆子媳妇,纷纷指着杜雪娥撇嘴大声议论着,那话有法子说没法子听。杜雪娥狼狈的低着头,也瞧不见她脸色如何。直到一条烂菜叶子扔到她肩上,她猛地抬头,双目赤红的瞪着那几个妇人。

    茯苓忙过来屈膝向几个妇人笑道:“大婶们消消气,莫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又细声细气说道:“我们爷是做了些微的好事,可也不是图人来报的。何况堂堂萧府,哪里就缺了几个奴才?在萧府为奴为婢的可都是几代的家生子,就算偶尔买上一个半个,也都是身家清白为人谆厚的。”

    “我家主子可怜杜姑娘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不愿叫她卖身为奴,便想着叫她住到我家主子的汤沐邑桑林村去,杜姑娘却说养蚕缫丝织布伤手累人。”

    “养活自己的活儿都说做不了,哪里便做得了伺候人的活计?若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请杜姑娘给茯苓解惑,有这么一种地方么?茯苓也好向往呢。”

    不过是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庞,挂着淡淡的微笑喁喁叙说,却令众人再次义愤填膺了起来。桑林村,多么富裕的一个村子,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很殷实,又是汤沐邑…

    于是便有人问什么叫汤沐邑,有明白的说那是公主皇子才有的封地。更有了解萧家的说,萧三少爷不是才迎娶了平康郡主下嫁么,那位红衣佳人便是平康郡主了。

    人群喧哗起来,有些胆子小又没见过皇室之人的平民们连连高呼小民等见过平康郡主。

    皇甫惜歌微红了脸,好在风帽上的轻纱早已拉下。她柔声叫起众人:“如今我已嫁进萧家,便与大伙儿都是父老乡亲了,还请父老乡亲们莫要如此多礼,如同待寻常小妇人便好。”

    皇甫惜歌话音未落,人群里迈出一个男子走到茯苓身旁,认真的施礼问道:“这位姑娘,小生有礼了。方才姑娘所说的,你家主子想叫那位杜姑娘住到桑林村去,杜姑娘却说做不动活计拒绝了,可是真的?”

    不等茯苓答话,墨儿打车辕上跳下来:“你这男子真无礼。我们若想欺她,不如当初到了酒楼便骗着她签了卖身契,回去打死不论!何必与她口舌半晌,又被她满街追着丢人!”

    皇甫惜歌忙喊回墨儿,又对那男子说抱歉。这时她也认出,这人正是方才在酒楼里独饮的那个男子,心底不由暗自琢磨起来。

    没等她琢磨明白,却见杜雪娥强抬了头,双眼含泪望来:“许少爷?”

    茯苓见那男子并不搭理杜雪娥,轻笑道:“这位少爷想必与杜姑娘相熟吧?虽然方才墨儿姑娘语气重了些,却也都是实在话。若想欺她,何苦如此,带回去再修理,可是一点脸面都不丢的,于萧家的名声也无碍吧。”

    茯苓又将杜雪娥是如何拒绝去桑林村之事学说了,杜雪娥的每句推辞都不曾落下,不要说皇甫惜歌了,就连萧孟朗也不由赞叹这丫头有个好记性。

    待她学罢,杜雪娥的脸上除了磕得血肉模糊那处,再没了一点颜色。被杜雪娥称为许少爷的男子对着茯苓一躬到底:“小生许彦昌谢过姑娘解惑。”

    等他直起身来面对杜雪娥,脸上似乎结了冰:“小生再多谢杜姑娘当初对小生高抬贵手。”

    众人皆惊。这许彦昌是什么路数?方才往杜雪娥身上扔菜叶的婆子很是家长里短的好手,爽朗的笑着开口问道:“许少爷可是曾向这杜娘子求过亲却被拒了,如今见了这娘子的真面目,很是庆幸?”

    杜娘子。皇甫惜歌失笑。这称呼,偶尔会有恶少调戏良家妇女,也会这般尾随着喊那女子,但大多还是用在娼妓歌女身上,或者用来唤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沽酒女郎。

    许彦昌朝着那婆子拱了拱手,一脸的羞悔:“被这位妈妈说中了,唉。”

    杜雪娥此时再也无路可退,沙哑着嗓子喊道:“萧公子便忍心看着雪娥被她们如此羞辱么!”

    萧孟朗拦了欲答话的皇甫惜歌,朗声应道:“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

    扔菜叶子的婆子低声念叨:“这,是何意?”

    许彦昌离这婆子近,便解释道:“谁若自甘下贱堕落,便不能怪他人侮辱她。”

    “哦,自己是个不要脸的,别人自然会骂她不要脸。”婆子咯咯笑着说了自己的想法儿。许彦昌笑着点头,本是欲给她说得易懂便未嚼文,不想这婆子是个聪明的。

    杜雪娥柳眉倒竖,青紫的唇抖个不停:“你,你这个婆子好生无礼!如此粗俗的话也说得出口,与泼妇何异!”

    婆子一把搡了过来:“泼妇,怕小娘子没见过泼妇吧?你去市井里走访走访,勾引别人男人的祸害精们,遇上的泼妇是何等模样?数落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

    “你若勾引的是我男人,我早将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老娘家就是杀猪的,刀子使得好着呢!包叫你三刀六洞血流尽,一点子苦也没受便死个屁的了。”

    “老娘今儿还告诉你,人必…必…”杀猪婆子想不起来萧孟朗那句拽文,便求助般望向许彦昌。

    许彦昌笑道:“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

    忽听远远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人群呼啦散开分往两边。皇甫惜歌瞧着领头的马上像是大哥皇甫竞,忙拉着萧孟朗的大氅边儿低声求助:“坏了坏了,大哥来了,他会不会以为咱们欺压民女啊?”

    萧孟朗笑着安抚道:“你当大哥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么。”

    皇甫惜歌翻了个白眼儿腹诽道,人家还不是怕你做了滥好人扔下一堆烂摊子等我收拾,大哥见了会不高兴?

    待几匹马到了跟前,果不其然正是安郡王皇甫竞,身后跟着的是阿九阿十两个长随。阿九阿十先跳下马接过郡王手里的缰绳,又伸手欲扶着郡王下马。

    皇甫竞摆摆手,自己翻身跳下来走到皇甫惜歌夫妇跟前:“大冷天的不跟府里歇着,这是做什么耍呢?”

    流苏忙躬身上前,将事儿大体说了一遍。说罢后与墨儿茯苓一同请郡王责罚:“奴婢们没护好主子们,实在是该死。”

    皇甫竞高声朗笑了几声:“三郎如今可知好人难当了?”

    不等萧孟朗回答,皇甫竞大踏步走到杜雪娥身前仔细打量。打量罢回头对皇甫惜歌说道:“长得也太一般了,又不是个伶俐人儿,用得着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杜雪娥闻言立时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便又故态复萌委顿在了地上,也不管大冬天的地上如何冷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皇室便可如此辱人么?在场的父老乡亲们都做个证,明日小女子曝尸荒野,必是这皇家作的恶!”

    只听一声鞭子的脆响在她耳边擦过,杜雪娥被唬了一大跳。再低头观瞧,地上落着一大缕青丝。抬手摸头,发髻已被彻底打散,地上那是她的头发!?

    阿九手持马鞭虎视眈眈站在不远处:“小娘皮甚是可恶,竟敢当众言辱皇室!干脆小娘皮你也莫等明日了,今儿便叫你尝尝皇家侍卫的厉害,管教你横尸当场!”

    杜雪娥彻底被吓坏了,两只手统统捂在了嘴上,再不敢言语一声。阿九举了举那马鞭:“我先花了你的脸!”吓得她又是一抖。

    皇甫竞见她不再吭声,便喊着妹妹妹夫欲往萧府去。杜雪娥却连滚带爬的蹭到了萧孟朗身前,“萧公子,雪娥给你当牛做马便是辱了你?还请萧公子给雪娥一个痛快话,雪娥从此死也心甘。”

    皇甫惜歌终于怒了:“三禄顺子!卸下马车前的马匹,我与墨儿骑马回萧府!这小娘子既是执意要给爷当牛做马,将那车辕给她套上,叫她拉着爷和流苏茯苓回府!”

    “回去记得告诉府里和所有的庄子上,将所有的牛马都歇了!”

    打这天以后的三个月,殷州城里人谈论的几乎都是一件事,便是什么叫做当牛做马。再也没有哪个痴缠的女子拉着哪位爷说:奴家要给爷当牛做马…

    而城内有名的烟花巷子里,多了个凄凄楚楚的雪儿姑娘,据说那骡马巷三年头牌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