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他锁了车看着手机提步往上走,刚抬脚上一梯,手机信号全无:嘿,邪了。
进了院里,他在那儿看见两个小师傅因为一些经文在那里讨论,他这一瞧就是半天。
小师傅一号:“师兄师兄,什么是如来?”
小师傅二号:“这个我知道,师父说过: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小师傅一号:“那……他是老人家么?”
小师傅二号:“大概不是。”
小师傅一号:“为什么呢?”
小师傅二号:“师父说……说如来只是一个名号,师父怎么说来着,嗯……如来是慈悲的代名词,告诉我们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阿弥陀佛。”
小师傅一号:“那我们要怎么样做才能见到他呢?”
小师傅二号:“见不到了,他不是人。”
小师傅一号两眼汪汪眼眶微红,一副要哭的样子:“师兄,他,他,他也去世了吗?”
小师傅二号有点慌:“别哭别哭,让师兄想想,师父怎么说来着,嗯,对,还是能见到的,别哭。”
小师傅一号:“真的么,不是骗我。”
小师傅二号:“不是不是,师父说了:凡……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小师傅一号:“嗯?”
小师傅二号:“就是说呀,这……这人呢,对一切事物的所产生欲望都来自于本心,什么时候看见这些事物本心不再动摇呢,什么时候就能排队见如来了。”
小师傅一号:“师兄师兄,我有本心吗,要怎么样才能定住它呀?”
小师傅二号:“心有所住,皆为非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小师傅一号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师兄,生心……是要挖我的心吗?”
小师傅二号:“不不不,是要让自己空心,不是挖心。”
小师傅一号:“什么是空心呢?”
小师傅二号:“就是学会把一直记挂在心上的东西放下。”
小师傅一号低头:“不要。”
小师傅二号蹲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怕,就好比你一直想吃的棒棒糖,忘记它,放下它,不想它,但它还是依旧存在的,不怕啊。”
小师傅一号揉了揉眼睛,有点困困的:“哦,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佛祖呢?”
小师傅二号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是困了,立马转身背对他:“上来。”就这么背着他越走越远。
隔得近,他甚至还能清楚的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小师傅二号问肩上的小脑袋:“释怀,为什么这么想见佛祖呢?”
小师傅一号:“我想跟他许个愿。”
小师傅二号:“许什么呢?”
小师傅一号:“释怀想见妈妈。”
小师傅二号:“……爸爸呢。”
小师傅一号:“只能下次见了,谁让爸爸是男孩子。”
小师傅二号:“可以一起许呀。”
小师傅一号:“不不不,佛祖会不喜欢的。”
小师傅二号:“为什么?”
小师傅一号:“佛祖不喜欢贪心鬼的。”
小师傅二号:“不会的。”
小师傅一号:“真的吗?”
小师傅二号:“释怀,佛度众生,你也是啊。”
小师傅一号:“九思师兄。”
小师傅二号:“嗯?”
小师傅一号:“佛祖好难懂哦……”话音刚落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小师傅二号把身后的小屁股往上掂了掂,抬头看向不远处:“阿弥陀佛。”
……
盛峰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脑海中只剩一句话:佛前有花,名优昙华,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成才之路是这么的漫长,他不知道给他双倍的时间,自己能不能长成这样:孤单,却不孤独;心怀慈悲之心,但无溺爱之意。
……
他坐在门沿上,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和李俊的一大堆浑事儿。
就小学四年级那阵儿吧,六一儿童节,他跟李俊俩人表演了一个相声节目:《白月光之死》。
李俊:“瞧瞧这标题。”
盛峰:“诶,怎么了~”
李俊:“来来来,您给读一读。”
盛峰:“白月光,怎么了。”
李俊:“没看出来问题?”
盛峰脑袋横看竖看:“没问题啊,怎么了。”
李俊:“还怎么了,问题大了。”
盛峰:“恕我眼瞎,您这怎么一说法儿。”
李俊:“那我就免费给您叨叨两句。”
盛峰抬手:“您请。”
李俊:“敢问您一句,什么人叫白月光。”
盛峰:“隔壁我张奶说了。”
李俊:“啥。”
盛峰:“这得不到的就叫白月光。”
李俊:“这要得到了怎么个叫法。”
盛峰:“就像你爸西服上粘着抠不下来的白饭粒。”
李俊:“我爸,呸,什么我爸,那明明是你爸。”
盛峰:“那不是咱爸吗。”
李俊:“嘿,好儿子。”
盛峰:“扯远了,快看看,这是到哪儿了。”
李俊:“白月光,白饭粒,白菜豆腐,白切鸡……”
盛峰:“别说,还真饿了,大郎,看茶。”
李俊左看看右看看:“哪儿呢?”
盛峰:“干嘛呢你?”
李俊:“别动,我勘察呢。”
盛峰:“怎么了。”
李俊:“有敌情。”
盛峰:“跟我还演上了,怎地呀,她还能从坟里爬出来啊。”
李俊:“说不准的事儿。”
盛峰:“瞅你年纪不大,封建迷信这么深呢。”
李俊:“嘿,你别说你不觉得诧异。”
盛峰:“你诧异个什么?”
李俊:“这白月光白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盛峰:“说白月光呢好端端的你扯什么李白,瞧不起我是不是,嘿,我们刚学,就这诗。”
李俊:“谁跟你说诗了。”
盛峰:“嘿,我这大脾气,不是你说诗的嘛。”
李俊:“您就不觉得这李白在暗示什么?”
盛峰:“暗示什么,难不成这还是首藏头诗?”
李俊:“我给您分析分析,这举头望什么?”
盛峰:“明月啊,怎么了?”
李俊:“这明月明月,是不是就是这白月光。”
盛峰:“嘿,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了。”
李俊:“您别急,我再给您分析分析,您看啊,这低头思什么?”
盛峰:“故乡呗,你是不考我呢,跟您说,这诗我会背,瞧瞧我这用功的红手背,多好一孩子。”
李俊:“就知道您会错。”
盛峰:“怎么错了?”
李俊:“刚刚咱是不是说了,这诗另有深意。”
盛峰:“嗯呐~”
李俊:“咱这节目名叫什么?”
盛峰:“白月光之死。”
李俊:“您再对比这首诗,您看出什么了吗?”
盛峰:“诶,我看出……我看出了什么了我看出?”
李俊:“这人死埋哪儿?”
盛峰:“你家里。”
李俊:“滚,办案呢,能不能认真点儿。”
盛峰:“嘿,这相声还变刑侦了还。”
李俊:“能不能认真点。”
盛峰:“行行行。”
李俊:“那我就再问一遍。”
盛峰:“问呗。”
李俊:“这人埋在哪儿?”
盛峰:“爱埋哪儿埋哪儿。”
李俊:“不是说好配合的吗?”
盛峰:“这人又不是我杀的,你刚刚那语气,是在审问我吗,阿sir。”
李俊:“行行行,那就再来一遍,一遍过啊。”
盛峰:“好吧,勉强答应你。”
李俊:“好,各部门准备。”
盛峰:“阿sir啊,这人死了一般会埋在哪儿呢?”
李俊:“埋土里面喽。”
盛峰:“哇,你好厉害哦,阿sir。”
李俊:“收。”
盛峰:“所以呢,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李俊:“当然有喽,这白月光死了,埋在地底下,这顺序调换一下那李白不就是低头看着白月光的坟,真男人为了不让眼泪留下来所以只能抬头仰望月亮思念她喽。”
盛峰:“所以您也没说她到底怎么死的啊,阿sir。”
李俊:“您问我,我问谁啊,这上面又没写,要不把作者抓起来喽。”
盛峰:“我看还是把她挖出来喽。”
李俊:“也是个办法,把她挖出来问问。”
盛峰:“交给你了,阿sir。”
李俊:“说,你要个什么死法儿。”
盛峰:“是问她怎么死的喽,阿sir。”
李俊:“对,怎么死的啊,靓妹。”
白月光:“……你们还是人吗!!!!”
李俊:“了解了解。”
盛峰:“你又知道了?”
李俊:“她说了啊。”
盛峰:“说什么了,诶,她怎么死的。”
李俊:“当然是被写死的喽。”
盛峰:“破案了,官升一品啊,阿sir。”
李俊:“您这不是在说相声嘛。”
盛峰:“感谢您的观看。”
李俊:“感谢您的观看。”
俩人鞠躬谢幕。
那天一出演出厅,盛峰被他爸追着满操场跑:“好你个小兔崽子,敢编排你老子,就这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风流史,你还给整出来当着几百号人的面翻来覆去的晒,你别跑,我不打你。”
盛峰俩小腿就跟风火轮似的,满操场跑圆了:“爸,您是我亲爸,大小是个总,企业形象还要不要啦。别追了,这就是一节目,您说您至于嘛,气大伤身不是。我们老师说了,这演员还得为艺术献身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再说了,您也追不上我。”
这两父子的对话隔着大操场根本没人听得见,倒是从这看台上远远望去,那绝对是一幅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害,别说,盛总这父子关系处挺好哈。”
“是啊,还能跟孩子一起奔跑呢,哪像我家这小子,一进家门躲我都来不及。”
“是啊是啊,只能羡慕了,我这身体素质还不行,跑不动啦。”
……
李俊:“爸爸,弟弟被揍的好惨。”
李问行:“没事儿,爸爸给你干妈录个视频,到时候给她看。”
李俊:“……你好阴险。”
李问行:“这是为你弟好,可以早日换个父亲。”
李俊:“他知道会不高兴的。”
李问行:“还想不想正大光明的让他叫你声哥。”
李俊:“想。”
李问行:“那一会儿我把视频发给你干妈后,你就得跟你干妈这样说……”
……
李俊:“干妈,你看干爸和弟弟玩的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