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即使是这座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城市也渐渐安静下来。

    看厌了眼前3D投影沙盘放出的地球，艾达转身靠坐在沙盘上盯着面前巨幅屏幕上的世界地图。

    蜿蜒的大陆轮廓，交错的经纬线，即使闭上眼睛，她也能把它们精准的画下来，十年如一日，在这座向地下修建的指挥塔深处，她几乎一直都盯着这一成不变的地图。

    “要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薇妮尔手里提着一个快餐纸包，从里面拿出一杯热乎的速溶咖啡递给她。

    伸手接过咖啡杯尝了一口，微烫的咖啡带着快餐特有的焦苦味道流进身体，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带着平静日常的温暖，让她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些。

    “我更喜欢自己手磨的。”低头轻嗅着温热的水汽和咖啡的香味，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

    “那你就应该自己去做。”薇妮尔随手拉过一张椅子，然后直接瘫坐进去，两脚交错着搭在沙盘上，从纸袋里拿出一包薯条，屏幕和投影的泛光印在她的脸上，照亮了那一脸无所谓似乎巴不得世界赶紧毁灭的表情。

    “放松点吧，你一直盯着它也不能阻止事件发生。”薇妮尔抽出一根薯条放在面前细细的端详着。

    “如果我和你一样，应该能轻松很多。”艾达低头看着杯中的咖啡，昏暗的环境让它的颜色更加难以形容，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眼镜。

    “难说，你这玩意儿就不能拿来看电影什么的？”

    “不能。”

    “那还真是浪费。”

    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艾达抿了一口咖啡，烘烤到焦糊的咖啡实在不值得品尝。

    “你说服她了？”

    艾达沉默了一会说道：“她不需要说服。”

    “怎么，改强迫了？”

    “洛遥她，主动同意了。”

    看得出这回答超出了薇妮尔的预料，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着，良久又回归最开始无所谓的态度继续享用他的夜宵。

    “垃圾食品吃太多，身材会走样的。”艾达少有的调侃道，她侧过脸细细的端详着身边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她想起那份封存在“冰窖”的合金板上的记录，漫长的历史总是和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女性相错甚远。

    “我头发都白完了，半截入土的人能在乎这个？”薇妮尔摇了摇手里的热狗，然后狠狠咬了一口，嘴巴填满费力咀嚼的样子实在称不上雅观。

    “这么说你以前不是白头发？”

    “忘了……嗯？”薇妮尔看着眼前的大屏幕，偌大地图的一角一个醒目的红点闪动着。

    “丽萨！”艾达瞬间就发现了这突然的异动，她立刻放下手里的咖啡绕到沙盘的另一边正对着眼前的屏幕，名为丽萨的超级计算机立刻给出了回应，屏幕上的红点被放大，沙盘迅速刷新了城市的3D投影。

    伦敦，凌晨一点，持续十五秒的剧烈异动。

    艾达看着眼前详细的伦敦建模和旁边列出的各项检测数据，天气、温度、湿度、风向风力甚至是地震监测数据，计算机事无巨细的调查分析了所有的实时数据，一切如常，唯独海若斯特有的灵网报告了短暂但是剧烈的波动。

    “只是常见的溢出吧。”看到最后的结果，薇妮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烈度……”艾达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实的监测手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是灵网却报告了严重的波动并不是简单的溢出现象可以解释的，从另一层世界里或许发生了什么。

    “提高对英国的监测等级，尤其是伦敦。”异动的时间太过短暂，而且没有真的影响现实世界，如今看来只能加强监测以备不测，艾达立刻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这么不放心干脆我跑一趟？”薇妮尔舔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我会增派信使，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也可能是灵网的误差。”艾达看着眼前光线交织出的伦敦，皱着眉头思考着。

    “随便你。”

    说完薇妮尔起身，把椅子拖到光线更加昏暗的角落里，很快就闷头睡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每天晚上都要这样醒来好几次，张欣宇叹了口气无奈的从床上坐起来，周围空间的结构在他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成型并分配给身体的每一个神经，他打开房门来到稍微有些光亮的走廊，轻轻打开洛遥的房门，静静的驻足倾听，女孩安稳深长的呼吸声证明她正安心的熟睡着，他放下心来关上房门走到楼下厨房。

    拉开冰箱门，看着放的满满当当但井井有条的舱室，他犹豫了下拿起一罐啤酒转身离开，顺便甩手关上了冰箱门。再次经过客厅，一片昏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空间的绘图没有描摹它的存在，以至于第一次经过时没能注意到，张欣宇心里一紧但又立刻放松下来。

    “很吓人的。”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平静冰冷，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就算不想睡觉，晚上你也待在自己房间比较好，我倒是无所谓，遥的话……”

    “对不起，她很喜欢坐在这里，所以我，好奇。”女孩的语气依然毫无起伏，但是那熟悉的声音仍然让张欣宇感到了些许的委屈的情绪。

    “只是坐在这里没什么意义的……”他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和人多接触，说不定你会理解的，现在还是回去休息吧，你也不想吓到她的。”

    “好的。”

    模糊的人影站起身来，她的姿态端正僵硬，迈着“标准的”步伐从他面前经过，踏上楼梯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全程没发出一点声响，一路上连一丝气流都没有带动。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张欣宇呆站着，心里默默的数秒。

    一、二、三、四、五。

    锁舌转动的声音传入耳畔，然后一切重归寂静，偶尔能听到屋外传来风吹动树叶的细琐声响。

    “五……”永远都是分毫不差，张欣宇叹了口气，三两口喝干手里的啤酒返回房间，黑暗填满了视线，他此刻睡意全无，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静候着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