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谢林致拼命暗示自己，日后再没机会遇见宋羽之，好一通心理建设做完，挨到凌晨三点才昏昏入睡。

    醒来虽有点社恐，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自陷尴尬。

    方志枭膝下二子一女，早年丧妻，长子方焕唯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女儿也一直在国外留学，媒体采访的向来是方家二少——方楚雄，方楚雄乃方志枭续弦所生，经商天赋较诸方焕唯逊色不少，花边新闻却是一箩筐，日常在明星热搜榜买房定居。

    “你们先前拍《大宋簪花少年录》发生的一些事我都了解了，那位嚣张跋扈的刘钰妮与方家二少关系匪浅，这条路算是给堵死了，幸好方焕唯给过翡暖翠奖励金，还算有个突破口。”听着李漾甜的分析，谢林致心里有点打鼓，觉得凭空想象一个人真的很不靠谱，还得是明天去发布会现场碰碰运气。

    次日，谢林致早起梳洗，她平常忙着安排公司业务，事无巨细都得经手，很少化妆，可今天的发布会尤为重要，她换上昨天新买的黑白套裙和小猫跟鞋，站在镜子前戴上金丝眼镜，镜中人略施粉黛，清雅可人，出门前在唇部薄涂一层口红，整个人焕发元气。

    李漾甜一改鬼马穿衣风格，眼妆摒弃了钟爱的绿色和碎钻，只以奶咖色打底，栗棕晕染开，哑光妆面配上月白色缎面西装，再简单带上一块百达翡丽腕表，看起来像投行资深合伙人。

    数十家主流媒体和各大网播平台记者早已到场，李漾甜神秘地掏出两张邀请函，冲着谢林致做鬼脸。

    顺利进入方城国际大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幅的企业发展时间线，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从第一家房地产企业起家，到八十年代开设第一家制造厂，九十年代步入运动服饰行业做强做大，千禧年涉猎美妆领域，三年后，美妆产品正式有资格与欧美大牌打对垒，五年后，在全球美妆产业都拥有一席之地，还有后期的商超零售、食品加工等等，全方位展示了方城集团宏大的商业鸿图。

    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产品发布会，李漾甜拉着谢林致中场入座，这片区域视野正好，看见陆传眉也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前场，谢林致起身致意，对方回以礼节性微笑，熟人还真不少，周依也在中场就坐，一看见谢林致，就侧头与咏歌传媒的同事商量什么，谢林致只装作没看见。

    发布会正式开始，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便是方楚雄，他长相英俊，只是声线虚浮地开始主持会议流程，脸上还残有宿醉后的水肿，令人感观欠佳，随后，三位产品经理开始依次介绍本次推广的三条产业线产品，分别是美妆品牌——（晴罗敷）的汉方持妆粉底液、零食研发公社推出的家家福大礼盒和运动服饰品牌——（焕能）新出的运动发带。

    谢林致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翻动的PPT，了解产品性能，直到李漾甜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示意她观察方楚雄，他看着文件读稿的间隙，视线经常越过人群，下意识地飘向二楼的某间办公室，谢林致思忖着，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在意，只能说明那位也在。

    李漾甜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压低声量问：“如果是方志枭怎么办。”

    “不会的，是他姐姐都不可能是方志枭，老爹若在场，做儿子的拿出一千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讲几句话串场话都要盯着稿子看，何况还是宿醉后出席会议。”谢林致干脆地回答。

    散会后，人流往出口方向转移，谢林致与李漾甜借口上洗手间来到二楼办公室外，深呼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形高大的男秘书礼貌地打开门。

    “方总，您好，我是甜意娱乐经纪人，冒昧打扰，只想争取一下本次新品的宣传机会。”谢林致走进内间，看到眼前的男子猛地一惊，她想象过方焕唯的多种模样，却想不到昨天便与其打过照面，默念他千万不要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想争取哪款产品。”自谢林致一进门，方焕唯就认出了她，看来她昨天特意去买新裙子，做了新发型就为找自己商谈，心里有点小莫名，阻止了秘书要请她们出去的举动。

    “我们想争取……”因着上次舞龙舞狮表演给方焕唯留下的热闹印象，谢林致认为这回争取家家福零食大礼盒胜算更大。

    “我们想争取焕能品牌新出的运动发带，这是我们团队的资料，请您过目。”李漾甜抢先一步打断谢林致的话，将资料递给秘书。

    方焕唯粗略翻阅一遍，看到舞龙舞狮的活动照片，想起来上次顾叔表示过喜欢这家团队的表演。

    “好的，我协同策划部商量一下，再联系。”方焕唯说完，低头开始签批公司文件。

    李漾甜见状赶紧致谢，拉着谢林致走出办公室。

    走廊上，谢林致看着心情极好的李漾甜，全然不知其意。

    “方城集团旗下的运动服饰品牌——焕能，据说是方焕唯出生当年，方志枭进军运动服饰产业成功，特取长子名字命名，你说这个舐犊情深的品牌在他们父子心中的分量该有多沉。”

    李漾甜眨巴眨巴杏眼继续说道：“焕能是专业做户外运动服饰的传统企业，中年男性受众居多，二十多年都鲜少广告宣传，这次也是走新路线为拓宽年轻市场，启用男团模式宣传，如若争取成功，我们便是焕能近三年来的第一个广告。

    ……

    “方总，其实这次将焕能拿出来做广告，董事会持反对意见的不在少数，怕、怕……。”金秘书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报告。

    “怕弄巧成拙，我都知道，焕能今年也二十八岁了，和人不同的是，早在五年前它就陷入了发展平缓期，若不大力求突破，只会裹足不前，采用男团拍摄宣传确实很冒险，甚至容易口碑反噬，所以，找到合适的男团才是症结所在。”

    “方总，市面上现有的男团形象恐怕难以达到我们的摄制要求。”金秘书递上一沓厚厚的团队资料，就拿这个咏歌传媒来说，提前一年就在造势花落他家了。

    方焕唯瞥了一下晴空歌组合的形象，忍不住皱眉道：“相较于女人和小孩，中年男子是一个极难撬动的消费群体，其实这些大哥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们根本不关注娱乐圈的事，甚至于他们也不在乎广告内容和谁拍的，他们对广告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不娘。”

    “是啊，韩流遇冷多年，国内有些经纪公司的审美也太过停滞。”金秘书为物色拍摄对象忙活了大半个月进展不佳，忍不住感慨。

    “金柏，你觉得顾叔是怎么样的大哥？”方焕唯眼中忧郁化开几分，笑着问道。

    “那是大哥中的大哥。”金秘书想想顾绍北的生平经历，肃然起敬。

    “能让少女尖叫的男团遍地开花，选哪个都一样，可不说喜欢，能让大哥们不讨厌的男团可谓凤毛麟角，幸好，眼下就有一个。”

    金秘书顿悟。

    ……

    方楚雄送完各路媒体，回到办公室尚未坐定，就从商务部得知方焕唯敲定了焕能品牌宣传资格花落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男团，这令他极为不痛快，同样是亲生儿子，父亲对那兄妹二人可比对自己亲厚太多，他只比方焕唯小三岁，出生当年，父亲斥巨资打造了两只一米多高的黄金鹰，当年的报纸上还大篇幅报道过此事，甚至二十多年来一直是娱乐新闻中豪门趣事中的标杆事件。可这只是一位中年男人对幼子的宠溺，绝不同于对长子殷切期许的心爱，因此，他对焕能向来厌恶，特别是这次发布会前，已明确由自己负责综合调度，方焕唯的手伸这么长，却不曾有人提出任何质疑，这种号召力无形中就在狠落自己面子，时刻提醒自己此时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