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期看到这个“战国”时期的船的时候，他再次震惊了。

    说好的不会被惊到了呢？

    作为一艘战国的江船，没有帆，也没有浆。

    那船的动力是什么？法术？

    并不是。

    直到子期走近，才看到一只大鼋在船头方向，渐渐浮出水面。

    鳖一样的头部，巨大的背甲。

    真就西游记里的那种。

    ……

    子期和玉儿在宛城歇息一夜，继续南下，走陆路直到丹江附近的一个小渡口，他们准备乘船沿丹江，入汉江，再到长江，换成大船直达吴越。

    其实他们乘坐的也不算小船，在南楚江湘，只能乘数人的小船才叫船，船大者谓之舸，再大就是舰了，他们乘坐的这种“鼋动力”船，正是舸的一种。

    这种舸平而体宽，木制龙骨和船身，有着甲板和舱室，甲板上两层，下两层。

    子期和玉儿轻装上船，船主为他们在上层安排了一个舱房，甲板两侧拴着数只备有鞍鞯的牛，还有一只麋鹿，以及大量的货物和车具，他们附近的舱房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似乎是住着一个商队。

    时辰一到，大鼋潜入水面，拉着大船缓缓出发。

    丹江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芦苇，春天的芦苇大部分都是嫩绿的芽叶，看上去生机勃勃。

    子期和玉儿在甲板远眺江景，这段时间子期和玉儿越来越亲近，心里的疙瘩也开始慢慢解开，玉儿正在跟子期讲家乡的风土，她提起吴越的江面比这丹江要宽广得多，而且山色水色都要比这北方江水更加青翠。

    说到兴致处，玉儿那甜美的声音，不禁会冒出几句软糯的吴侬软语，让子期不由得对越国越来越心生向往。

    这时，一个全身丝绸的健硕中年男子上前搭话：“敢问二位去往何方啊。”

    这人一看就是个商人的样子，遍身绮罗而不带冠，用简单的巾幘包头。

    “士、农、工、商”，本来商人在周王朝的地位极低，但是进入战国，随着战争的烈度不断上升，军队也越来越职业化，庞大的军事开支使得各诸侯不得不开始重视商人的地位，管仲说，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更不用说后来的富可敌国的吕不韦。

    玉儿熟练地与之对答，没想到这个商人竟然自曝是个三阶战士，不过也不意外，毕竟战国时期强盗横行，没点自保能力也很难在外经商。

    三人聊到职业，玉儿竟然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职业，斥候，是盗贼的一个变体职业。

    斥候多见于行伍中，是侦察兵的角色，玉儿说自己也是三阶，但子期不知道她是否有隐瞒。

    玉儿还透露她的变体能力是快速冲锋突刺，子期又回忆起圆脸女兵，心中还是一寒。

    子期也跟商人大叔透露了自己的职业——诗人，因为他感觉这大叔十分和蔼可亲。

    但他这时还不知道在这个“战国时代”，几乎没有法律约束，想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信誉是第一位的，因此商人几乎是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递媒介，公开地为各个国家传递各种情报。

    “诗人？”商人大叔沉吟片刻说：

    “我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职业，不过如果说诗人和《诗经》有关的话，那你可以去两个地方游历积累阅历，一个是齐国，孔圣故里和稷下学宫，那里学士云集，百家争鸣，应该有学士专门研究《诗经》。”

    “另一个就是当下的楚国，楚国著名的王姓贵族中的屈氏，有位学士，名平字原，传言他为了能够安静地读书，独自躲到了云梦泽中的一个大山洞里面，一个人独自背诵《诗经》，三年如一日。”

    “屈氏是楚国名门望族，平民难得一见吧？稷下学宫倒是兼容并蓄，不过齐国倒是太远了。”玉儿补充：“可以到吴越后，再沿海路前往齐国。”

    大叔继续鼓励子期：“现在正处乱世，自秦孝公发布求贤令，卫鞅变法让秦国焕然一新，各国纷纷求贤若渴，尤其是研习法术的士子更是稀少，哪怕是一级，也可自荐于王公贵胄，立不世之功！”

    一番话说的子期心潮澎湃，“男儿何不带吴钩”，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去越国，带上三尺吴钩剑，建功立业了。

    这时忽然天色大变。

    一道炸裂天际的响雷爆裂，天空几乎在一瞬就密布黑色的雨云，颜色阴暗的让人心头发颤。

    云中不时有紫色的雷电，如扭曲枝桠的枯树，在灰黑的天幕中一闪而过。

    “暴风雨要来了。”商人大叔眼神平静，凝视远方。“你们快进舱吧，我再收拾一下货物。”

    大叔一声呼号，商队十余人开始固定牛车，将牛牵到货物中间保护起来，用一些帆布将部分货物盖上，固定。

    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滴先是稀疏地落下，随后越来越密，狂风骤起。

    子期和玉儿忙躲进船舱中，透过琉璃舷窗，看着雨水像水流一样冲刷着舱壁，不时有巨浪拍击船体，船身剧烈摇晃。

    玉儿十分沉着冷静，似乎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子期其实也很沉着冷静。

    可是他晕船。

    他紧紧抓住船舱里木制的扶手，脸色逐渐发白，开始逐渐分不清是船舱在摇晃还是自己的头在发晕，他的胃十分难受。

    玉儿注意到他晕船了，她在摇晃的船舱中迅速移动到子期身边。

    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部，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香囊，把它拿到子期的鼻尖前。

    子期使劲儿嗅了下，有种带有辛辣感的芳香。

    他翻腾的胃部不适感稍微减少了那么一些。

    这时子期很希望能学会个治疗晕船的法术。

    “江船你都晕船，以后可怎么渡海哦？”玉儿笑话他。

    “别跟我说话，我难受。”子期还是面色苍白，强忍呕吐。

    ……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玉儿忽然开始用吴侬软语，哼唱起一首曲调甜美的船歌。

    一边唱，一边轻轻抚摸子期的背部。

    眼神温柔，就像姐姐照顾弟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