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大雨瓢泼，冰冷的雨滴砸到肩膀的皮甲上，弹到脸上有一丝丝刺痛。

    钟离一下子惊醒过来。

    怎么下雨了？

    怎么自己穿着一身皮甲？

    只记得为了下周的版本更新，996了好几天，coding到困意连天，不就忍不住打了个盹嘛？

    钟离环视四周，周围都是比他快高出一头的士兵，穿着一身制式的皮甲，手持一人多高的长矛，表情紧张。

    他低下头，看到两根裸露的小腿和脚上的草鞋。

    他连忙用左手扇了几下自己的脸，水花四溅的疼。

    真实的痛感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难道——穿越了？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高喊：

    “起——”

    “引——”

    “放！”

    在滂沱的雨声中，钟离听到了锐利破空的哨声，他抬头，看到黑黢黢的夜空忽然被无数簇燃烧的火焰照亮了，火箭像流星雨一样，从他的头顶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形，坠落在他前方大约百米处，激起一阵阵金铁交鸣的声音。

    好漂亮。

    欸？不对，这么大雨怎么还能射火箭？钟离忽然觉得脑中十分清醒。

    这时他听见周围又有人在高喊口令：“矛兵——列阵！”

    钟离看到身边的士兵们随即高喊三声：“诺！诺！诺！”，然后双手持矛，缓缓将长矛放平，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矛尾插入泥泞的地面。

    钟离一边有样学样把长矛架好，一边在脑子里使劲儿想，拼命想，往死里想：

    “系统！系统！系统！”

    什么？没有系统？

    钟离没看到他预期的菜单界面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感应到任何前世记忆，他开始慌了。

    没系统，还是个穿草鞋和烂皮甲的炮灰矛阵兵，连身高看起来都没有周围人高。

    这穿越也太不友好了吧！

    他慌张地张望四周，看见身后不远，一面巨大的旗帜在雨中挥舞，上面写的字他认识：“韩”。

    “韩国？”

    然后他听见整齐一致的歌声，和整齐一致的武器敲打盾牌的声音。

    大雨模糊着他的双眼。

    他听到的歌声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风·无衣！”难道他是穿越到战国时期了？这不会是秦灭韩之战吧？自己居然在即将失败的韩国一方！

    可是钟离接下来看到的画面让他立马懵逼了。

    他看到头顶有一只黑龙迎着箭雨飞过，对着他身后的弓箭手方阵喷出熊熊烈焰！

    接下来他手中的长矛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然后瞬间折断，在他的两个虎口留下深深的血痕，他被前方的和侧方的士兵拥挤着推倒在地上，喝了满口的泥浆。

    他抬起头，看见眼前一条粗壮的腿和巨大的蹄子踏在一个同袍的胸前，同袍喷出一口大大的血沫。

    他看见一个，两个，无数个，满身黑甲的牛头人，挥舞着大斧和大棒将他们们这些可怜的矛兵击飞。

    钟离已经没工夫去想，这到底是穿越到了怎样的一个奇葩世界，也无所谓有没有什么系统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他第一时间把长矛扔了。

    然后开始在泥泞中爬，他要远离战场的中心，防止被牛头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踩踏而亡，然后找个地方安心装死。

    他发现身边有好多个同袍兄弟也在跟他一起爬，很明显，这一次冲击，已经让他们的阵线彻底崩溃了。

    可还没爬出几步，他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咆哮，他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只剑齿虎，正眯着黄色的眼睛，瞳孔细成一道直线盯着他们这一堆趴在地上的——猎物。

    剑齿虎在肩膀、腰部都装备有黑色的护甲，护甲上有着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尖刺，它压低了身躯，粗壮的后腿像弹簧一样蓄力，随着一声咆哮，扑到了钟离——身边的同袍身上。

    钟离在大概不到50公分的距离，看着剑齿虎撕扯同袍的身躯，借着空中不断炸裂和闪耀的火焰微光，他甚至能那巨大的犬齿上的污垢和裂纹，以及鲜血伴着碎肉，一滴滴的掉落。

    黑甲剑齿虎这一扑，像一颗石块投入池塘激起的水花，匍匐着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尖叫着，四散奔跑，完全不在意被身后的投矛贯穿，或是被追上的牛头人砍翻在地。

    钟离大脑飞速运转，跑？还是不跑？

    跑，秦军正突破他们的阵线大举压上，会被追上！

    不跑，剑齿虎已经盯上他了，或许，他就是下一个猎杀目标。

    钟离只感到深深的绝望，他的理性开始奔溃，他开始胡思乱想：

    或许死了就能到一个主神空间的地方去开启系统了？

    或许死了就能时间回溯，可以开始刷经验和能力了？

    或许死了就能有个笨蛋女神给我三个愿望了？

    也许死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吧？

    这时，他发现剑齿虎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向他——

    钟离忽然觉得自己两腿之间一热，他失禁了。

    他盯着自己破旧的草鞋里露出的脚趾头，觉得很羞耻，觉得生无可恋，觉得满腔愤懑。

    请问还有比这更惨的穿越吗？

    然后一声巨响。

    钟离的鼓膜仿佛都被震穿，他感到热风和巨大的冲击波带着碎石砸到他脸上，应该划出了不少血痕。随后一个巨大的物体砸到了他身上。

    他在强烈的眩晕中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一个同袍的身体压住，剑齿虎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坑里冒着火光和烟雾。

    接下来他的听力恢复了，他听见了轰轰隆隆的巨响，他往声音的源头看去，一个似乎由黑铁打造的怪物正在缓缓前行，怪物正前方明显有个像炮管一样的东西。

    坦克？

    他看到疑似坦克物体的附近，有拿着手弩的甲士在边射击，边前行。

    天空中，还有基洛夫飞艇一样的黑影影影绰绰，偶尔闪耀下火光。

    得救了？

    不对，他发现他躺的位置似乎在坦克的行进路线上！

    钟离开始推压在他身上的尸体。

    推不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和巨大的黑铁机械缓缓接近，然后——

    压过他的双腿。

    他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还好没压到脑袋。”

    这是他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