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来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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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绿豆

    柳家在山下的芜菁地周,除了新桑就是绿豆。

    绿豆也是陆续长成的,一开始可以零星摘些豆荚,还在开花的就由着它生长——这也算是大多数豆类作物的特点吧。

    到了如今这时节,绝大多数细长的绿豆荚已在秋风中催成了黑色,就算还绿着的也熟得差不多,便可以连着茎杆一齐收回家去。

    天色还没大亮,柳家人早早下了地。

    别看只留种得挨田埂的一丁点,这地块好歹也有五亩。

    一家人绕着田边一圈采收下来,竟也收得了一大堆。

    连茎叶挑回家去,趁晴天有点日头,铺在竹席上晾晒得半干不蔫,黑色的豆荚也益发干燥。

    再拿棍子噼里啪啦一顿敲打,让恁绿色的小豆子自从豆荚里头蹦出来——清理掉豆茎碎叶,竹席上剩下的便全是豆子了。

    收罢绿豆,柳全就去翻过的脂麻地里整第二遍地,准备明朝种芥菜。

    恁是一类可以快长快收的青菜,这个月种下,要不了两个月便能收获。

    待这批主要吃叶做菹的芥菜收完,他们就可以种植今年最后一批蔬菜。

    她家预计的是种蕻菜。

    蕻菜比较耐低温,属于少数一年四季都可以栽种的蔬菜。

    且越经霜冻滋味越好,尤其菜心会带有一丝清甜,种到冬季时,她家也可吃上口新鲜的绿叶菜。

    不日,他们还将收获菽豆。

    柳爹准备在今年的菽豆田内改种上一部分小麦,那就要在秋收之后立即翻耕,赶在深秋霜降之前下种。

    余下一部分田地,则留待来年春天种粟。

    菽豆收回家、也赶完了秋播,他们还得收割粟与黍,这两部分土地收完,明年皆要种成菽豆。

    而山下的芜菁过段时日收获之后,暂时可闲上一冬,到来年春天,再种成黍。

    谷、豆、麦、与各种蔬菜,就在她家的这些条件不同的地块之间轮番播种,不停生长。

    一年四季,不仅她家的土地没有多少闲下来的时候,恐怕整个国家也不会有多少闲田。

    土地空闲得时间长了,长不出足够的粮食,农人就得饿肚子。

    即使农户们都忙似陀螺,土地也不曾止歇地种个不停,还是会有旱、有涝、有虫灾,有冰雹霜冻等各种气候异常,依然可能把辛苦种出的庄稼折损在地里。

    可这已是目前条件下,从事农业生产的广大底层劳动人民所能够想到的,最为先进实用的方法。

    事实上,就包括让柳奕认为特别“玄幻”的那一套看天吃饭的经验,也有其实用性的一面。

    至少就相气候这一部分来看,它比较“神奇”的具有一定的准确性。

    单纯从指导农业生产这方面来说,本土老农的那些掐算时日的功夫,还有那些被简单总结成许多俗语、口耳相传的“农谚”,都有它存在的现实意义。

    这些方法与理念,才叫真正的光耀千年,泽被后世——它创造了让一个国家、文明对外进行文化输出数千年的物质基础。

    柳奕理解不了,仅仅只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现代人——已然脱离了土地与自然环境许久许久,某些记忆与传承也与她完全脱节了而已。

    不在同一块田地里连续播种同一种作物,一方面可以缓解土地的肥力不足、病虫害等情况,最主要还是维持一定的粮食产量。

    另一方面,用现在的话说,应该是让农人们可以做一些合理的“产业结构调整”。

    每年“农事”的具体情况不同,各种粮食蔬菜的价格也有不同。

    打个比方,如果本地农户今年种麦的少、种粟的多,麦价肯定会有一定的上涨,粟价也会有一定的降低,那么今年用麦换粟就会比较划算。

    而到了明年,农人们又多种麦而少种粟了,再用粟换麦就会比较划算。

    这也是此时的商人炒作粮食价格的主要手段,尤其是“囤积居奇”。

    像今年,在粟类作物遭受虫灾较为普遍的情况下,不仅粟类会涨价,麦价也一样跟着涨。

    除了自然灾害的原因,这里头也会有人为刻意制造的矛盾,抬高了粮价。

    放在现代时候,此类可以被称作“投机倒把”的行为,在目前的时空里,却是“合理”又“不违法”的。

    是以,一户农家,最保险的情况是,在各处的仓廪、山洞、地窖里,能藏有至少三年的余粮。

    因为没有几个农人能够完全准确地把控这些起起伏伏、涨涨跌跌。

    和溜滑的商人比起来,再经验丰富的老农,也难免会错算。

    故而,家中余粮多,就是评价此时非常有经验的农夫们最精明的算计了。

    所谓富足,首先是有富余的口粮,才说得上其他方面的满足。

    至于柳家……今年这六石明面上的粮食,结算合买的织机时,又已支付去了四石。

    柳奕哭笑不得地算着账:她家剩下未收的五亩黍,今也受累于虫灾影响,能收回七八石便不错。

    山上的粟地能好一点,到底还是有减产的,笼统能算……四十多石?

    菽豆倒是挺值得期待一下,因为爹妈都勤快得紧,菽田在结荚长豆的时节给的水肥皆足,比着以往其他恐怕还能有不差的收入。

    可豆子产量不比粟麦,总归要低上许多……

    嗯,也约合个四十石吧。

    要知道,都是同样的“一石”,这小麦与大豆,黍与粟,它可都不是一样的重量。

    到时候要交税赋的,主要还是以粟为计。

    ——怎么上下一算,好像跟往年柳家的收入也没有多大出入?

    即使她已加上了卖桑苗的粮食,这个全年的毛收入,目前看来,还是只有一百石?

    柳奕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难道说,这就是生活?

    ——如果生活欺骗了你……

    是的,它骗不骗咱,死活也只能收上这点粮食。

    柳奕很想苦笑一下。

    你说,这不搞点副业,能行吗?

    能行吗!

    柳奕操起自己的小铲子,将竹席上摊开的绿豆又来来回回地翻了个身。

    出门漂布的芳娘却端着木盆回来了。

    “唉,你说这小娃儿,就是管不住嘴。”阿娘开口就是一声叹息。

    椿家的溜儿又吃坏了肚子,为着贪嘴捞来的蟹螺,把他家阿娘可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