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手持拂尘坐在蒲团上。

    石猴毕恭毕敬地站在老者跟前，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位叫做菩提祖师的前辈。

    普提祖师看着石猴道：“你从哪里来？”

    石猴边作揖边答：“老神仙，俺从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来。”

    “胡说，东胜神州远隔重洋大山，距此有十万八千里，你如何到得？”

    “不敢欺瞒，不敢欺瞒。俺先是坐竹筏在海上漂了几十天，然后又走路骑马，翻山越岭，爬坡过坎，穿林越涧，才到了一座小城。俺在城里四处打听老神仙不见，又继续爬山涉水餐风露宿，翻高山峻岭上百座，越城池集市数十处，历经整整十年光阴方才到达这里。”

    “嗯嗯，听你说的这些情况，倒也不像撒谎。”

    “不撒谎，不撒谎，千真万确，无半句慌话。”

    “嗯。你在花果山过得怎么样，是否缺衣少食？

    “俺是花果山猴王，山中奇珍异宝较多，瓜果美食俱全，不缺吃不缺穿。又有数万猴众拥戴，一呼百应，威风凛凛，日子过得自在逍遥。”

    “那你为何要抛家弃子，四处访仙求道？”

    “只因俺不愿一辈子做个成天吃喝玩耍的猴子，俺想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俺要创造猴族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故此毅然舍家离子，不远万里前来求仙问道。”

    “难得你有如此远大志向。只是你漂泊在外，父母妻儿如何安心？”

    “俺是从一块大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自幼无父无母。家中妻子贤惠，儿女聪颖，俺心甚安。只待学成归去，自会庇护它们一生周全。”

    “学艺很辛苦，可不能像你当猴王时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能吃苦吗？”

    “能，老神仙放心，俺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希望老神仙能收俺为徒，俺愿意从一个学徒做起，端茶倒水洗碗扫地，自是不在话下。”

    “好，态度不错。但是，我的弟子都是凡人修炼成仙的，而你是一只猴子，这……”

    “老神仙，俺知道，要成神成仙，最好得是人族。天界的大神们都只重视人族，很少关于兽族。俺是猴子，不是人类，属于兽族，生来就低人一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老神仙您也看不起兽族？您要知道，正因为兽族地位低于人族，许多有天赋的神兽才没有机会得到大神指点修炼成神仙，而是自行修炼，往往变成了妖兽，始终无法进入神仙阶层。唉，可惜。”

    “我没有看不起兽族。你说得对，兽族中有不少天赋极高的灵兽，如果有机会得到上界神灵指点，是完全有可能成神成仙的。”

    “您不歧视兽族？”

    “众生平等，何来歧视？我想说的是，兽族的修炼之路，会比人族更漫长更艰难。”

    “嗯嗯，这俺知道，没事没事，再难俺都一定能坚持到底。”

    “能否修成正果，得看你的造化，有可能修炼百年千年，也一事无成……”

    “放心吧老神仙。如果俺天赋不够，难以修炼成仙，那也不要紧。无论什么结果，俺都能接受。最关键的是，俺已经为此努力过、奋斗过，这就够了。人生一辈子，只有奋斗过，才不会后悔！”

    “好，不错，不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俺无父无母，至今不曾取名，所以无名无姓。没名字，没名字。呵呵。”

    “嗯，这样啊？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不然平日也不好叫唤。”

    “老神仙您愿意收我为徒了？那太好了，恳请师父赐名。”

    “你这野猴子，倒是挺机灵的。这样吧，你就叫孙悟空吧。”

    “孙悟空？太好了，太好了，这名字好得紧。俺终于有名字了，多谢师父。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嗯嗯，起来吧。我还从来没有收过非人类的弟子，你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多谢师父厚爱和成全，弟子一定倍加珍惜。”

    “好。从明天起，你先去后山劈柴种菜。学艺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坚持不懈的努力，别着急，慢慢来。”

    “好好，谨听师父教诲。”

    “童儿，你先带悟空去洗个澡，给它几件干净衣服，帮它收拾收拾房间，教它些饮食起居的规矩。过后，就让悟空按照洞里的日常习惯做吧。”

    “是，祖师爷。”

    “弟子告退。”

    孙悟空跟在童子后面，边走边跟童子搭话。

    “哎哎，女神仙，我看这里有不少人，一个个都仙风道骨的，他们是不是都是师父的弟子啊？”

    “是，祖师有弟子上千，高徒数百，门下可谓人才济济呢。”

    “那我见着他们是不是都应该叫师兄师姐啊？”

    “对。”

    “嗯嗯，不错不错，俺一下子就有这么多神仙师兄了，有趣有趣。哈哈。”

    “这些师兄师姐可都是成仙多年的高人，你可要好好向他们请教。”

    “是是，悟空记住了。”

    “哎，你先过来，咱俩找个地方坐坐，你给我讲讲花果山的情况呗。”

    “好啊好啊，花果山，那可是一个好地方。那里风景优美，大树参天，绿草如茵，鹤鹿成群，到处是奇花异草，满树都是珍果美食，好玩着呢。”

    “我可不明白，花果山这么好，你在那里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猴王多好，非要爬山涉水来学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何苦呢？”

    “人各有志嘛，呵呵。”

    “你可要想好了，在这里，你可就不是什么猴王了，什么事都得自己干，没人服侍你。”

    “俺知道，俺知道，俺啥事都可以自己干。你放心，俺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

    “行行，那我先带你去洗澡更衣，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等会儿吃了晚饭，咱们找个地方看着星星，你再给我讲花果山的事情吧。”

    “好的好的，多谢多谢，有劳女神仙。”

    “啥女神仙？难听死了，你以后别叫我女神仙了，我叫无忧，你就喊我无忧姐姐吧。”

    “无忧？好名字，好啊好啊。不过，看你这么小巧玲珑的，估计我年纪比你大，怕是叫你无忧妹妹更好一点。”

    “什么？无忧妹妹？还你比我年纪大呢，你几岁？”

    “我……我算算，嗯嗯，我三百多岁了。”

    “三百多岁？哈哈，笑死我了。”

    “你笑什么？三百多岁很老吗？”

    “不是很老，是太年轻。”

    “什么？三百多岁还太年轻？那你多少岁？”

    “我？我三千六百岁。”

    “啊？这么大啊？”

    “什么这么大？你真是不会说话。在咱们这里，我可是小年轻呢，洞里几百万几千万岁的神仙多的是。”

    “哇，那不就是长生不老了吗？原来神仙真是可以寿与天齐的呀。”

    “成了神仙自然可以长生不老，活几千万上亿岁的神仙也不少呢。”

    “嗯嗯，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将来活个几亿几十亿岁，最好是不生不灭，永世长存。嘻嘻。”

    “只要你努力学习，不说永世长存嘛，活个几百万上千万年应该是不难的。要是你法力够强，就是活几亿年也有可能。”

    “哇，太好了，这三心斜月洞，俺算是来对了。”

    “走，先去洗澡吧，你这样子，怕是多少天没洗过澡了，好难闻啊。”

    “呃，不好意思，我好像三个多月没洗澡了。”

    “呃，三个多月啊？这也太长了，怪不得臭哄哄的。”

    “不臭不臭，洗洗就香了。嘻嘻。”

    “走吧走吧快去洗，我实在受不了你啦。”

    “好好。嘻嘻。”

    灵台方寸山，三心斜月洞。

    清晨。东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月亮还没完全降落，稀疏的星星像随意洒落的珍珠，铺满了整个天空。

    群山沉睡在薄雾中，洞里的众仙神都还没起床，诺大的洞里一片寂静。

    孙悟空穿着一身布衣布鞋，戴着一顶仙童常戴的软布帽子，拿着一把长扫帚，走到院子里开始扫地。

    刷刷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散开，清晰而又平稳，似乎在为一日的时光伴奏。

    中午。烈日照耀着大地，孙悟空手持斧头，在后院桃树下劈柴，他的身边，劈好的柴火堆得像小山一般。

    不一会儿，他又挑着一对超大的水桶，走到溪边，将木桶打满水，然后挑回地边，开始给一块块蔬菜和果树浇水。

    晚上。众仙神集聚在大大小小的厅堂亭阁里谈经论道，孙悟空端着一盘盘蔬果、一壶壶清茶，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会所里穿梭忙碌，为诸位仙神端茶添水，忙前忙后。

    深夜。孙悟空挎着一篮篮青草，走进一间间马房，为马匹加草添料。马匹们边咀嚼着鲜美的青草，边用身子亲热地来蹭孙悟空。孙悟空伸出猴掌，轻轻抚摸着马匹的鬃毛，马匹高兴地用前蹄一下又一下地踩踏着地面，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息着，用特有的动作表达着心里的欢喜之情。

    直到夜深人静，仙神们都已入睡，孙悟空才忙完一天的活计，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终于，这只忙前忙后的猴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仙神们听说孙悟空是祖师收的徒弟，刹时议论开了。

    “祖师爷咋会收一只猴子为徒啊？”

    “就是，这下好了，这猴子成了咱们的师弟，那咱们还是人吗？不是都变成兽类了？哈哈。”

    “你别说，这猴子还挺勤快的，品行倒是不错。”

    “听说它来自东胜神州傲来国，以前是花果山的猴王呢。”

    “不知这猴子咋想的？一呼百应的猴王不做，来这里劈柴扫地。”

    “听说他想学习长生不老之术，想成神成仙呢。”

    “猴子也能成神成仙？怕是痴心妄想。”

    “唉，反正我是咋看这猴子咋觉得别扭。”

    开始，孙悟空听着这些很伤自尊心的话，显得颇为生气，他几次想抡起木棒砸向那些个嚼舌根的小神仙，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后来听多了，孙悟空也就不再生气了，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他都笑着摇摇头，自顾走开。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时光就这样流逝着，平平淡淡，寻寻常常，波澜不惊，枯燥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