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离床不远的椅子坐下，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望着已经在床上躺好的乔苒，清隽的眉眼微笑的望着她。

    乔苒缩在被子里，看着他的眼神方寸微乱，半遮住眼眸声音轻轻的：“看什么呢？”

    ——

    第二天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乔苒是被抽烟机隐约的嗡鸣声吵醒的，她摸了摸平整冰凉的床侧，无声笑笑，江淮宴昨晚并没有睡在这儿。

    起身下床，只有餐厅里亮着一盏小灯，江淮宴就坐在餐桌前，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略显凌乱。

    听到脚步声，他从手机里抬起头：“吵醒你了？”

    乔苒摇了摇头：“……没有，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作息。”她看见江淮宴面前摆了一张纸，上面有丁一明的名字，还有他重新誊写的各方证词。

    江淮宴起身去拿早餐，随口问道：“睡得怎么样，故事还喜欢么？”

    乔苒目光呆滞了一瞬，轻巧的转开话题：“昨天……你没有回家呀。”

    事实上江淮宴并不太会讲故事，也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于是他给乔苒讲了一些亲手侦办的，过程还算曲折离奇的案件，乔苒的体验感非常不好，这些故事残忍而血腥，如果不是江淮宴娓娓的嗓音足够沉着安定，她多半是要睁眼到天亮的。

    江淮宴把早点摆到她面前，淡淡的应了一声：“嗯，睡在书房。”

    书房是一张实木的单人床，又窄又硬，乔苒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低头喝了口粥。江淮宴还在纸上勾勾画画，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两人静静的对坐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昨天你为什么问他语文作业？”

    乔苒咽下粥：“哦，因为他桌上的作业本是掀开的，我看到上面有没写完的《赤壁赋》，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不是一起普通的轻生案。

    乔苒一直有一处想不明白的地方，丁一明的班级在教学楼五楼，与宿舍楼高度相差不多，如果是因为感到屈辱，一时冲动而轻生，他为什么不直接选择在教学楼而是要多此一举返回宿舍。

    但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张骏说昨天的语文作业留的是试卷和练习册，那份没写完的《赤壁赋》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有可能。”江淮宴淡淡出声补全了后面的话，头顶的水晶吊灯发散着暖色的光晕，将他严肃冷峻的面容映的清晰分明。

    乔苒微愣了一下。

    江淮宴把证词推到乔苒面前：“还记得他们当时回答这些问题具体的样子吗？”

    乔苒接过证词看到江淮宴将几个人关于丁一明前后两次轻生的口供原因圈了出来。

    她略一回想，点了点头：“他们三个当时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口径也非常一致。”

    江淮宴微微垂着眼皮：“如果一个你认识但又关系普通的人突然轻生，面对警方调查问及原因时，你会怎么回答？”

    乔苒把自己带入到丁一明的室友中，想了想答：“我会先说不太清楚，然后回想一下他最近发生或经历过怎样不寻常的事情，尽量帮助警方提供一条调查思路。”

    江淮宴无声的笑了笑：“高中生的思维未必会这么清晰，但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在不确定死因的情况下，大部分人给警方提供线索时都会不自觉加上一句类似“不太清楚”、“说不好”、“可能”、“也许”之类的话，使自己提供的线索留有回旋的余地，以免后期线索方向错误时，被警方怀疑有意误导侦查方向而被叫去喝茶。

    江淮宴继续说道：“他们的回答中几个比较重要的记忆点和叙述点是完全一样的，三份证词做到各个方面的高度统一，很难不怀疑事先没有进行过商量。”

    ——

    饭后，两个人直接出发去了学校，抵达时学生们正在上早课，每间教室都像往常一样坐满了人、摆满了书，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昨天坠、楼事件的影响。

    如果忽略掉他们之间窃窃私语的话。

    一路上，乔苒数不清听到过多少声丁一明这个名字了。

    校方重新换了一个负责人，将两人带到15班门口，他隔着后门的窗口像教室里望了一眼：“你们要找的那个叫赵素宁的同学，现在在这个班。”

    整个高二年纪一共有十八个班，单数是文科班，双数是理科班。

    江淮宴看了一眼教室里整齐伏在桌上学习的学生，低声说道：“麻烦帮我们喊她出来一下。”

    ——

    赵素宁是个个子瘦小的女生，目测只有一米五出头，留着学校统一要求的齐耳短发，长相不怎么出众，但也算得上清秀。

    负责人将他们领到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就关门出去了。

    赵素宁的状态有些紧张，声音也怯生生的：“叔叔阿姨好……”

    乔苒帮她搬了一张椅子然后坐到对面，声音十分温柔：“素宁是吗，坐吧。”

    赵素宁听话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始终没有从乔苒身上离开。

    乔苒的声音如涓涓清流，温婉而柔和：“听说上个学期你跟丁一明谈过一段时间恋爱是吗？”

    赵素宁看着乔苒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一点木讷。

    “是因为什么事情分的手？”乔苒继续问道。

    赵素宁答的很慢，但眼泪渐渐泛起潮红：“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家里人知道了吧……当时他室友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我分班之前也在十六班，班主任当时喊了我俩的家长，叫了家长之后没过几天就找我说分手的事了。”

    “他室友告诉的老师？”

    “嗯，他和他室友关系不太好……我们分手的时候他还让我离他室友远点。”赵素宁点了点头，一滴眼泪顺着她动作从眼角滑落。

    乔苒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具体是指哪个室友？”

    赵素宁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乔苒思索了一会儿，换了个方向问道：“你知道他上学期因为分手割腕的事情吗？”

    赵素宁顶着微红的眼眶面露惊讶，过了半天才颤着嗓音说道：“怎、怎么会是因为我？分手是他主动提的，而且分手了大半个月才出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