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宴递给他一个继续的眼神。

    张骏轻轻点了点头：“那是上个学期的事了，应该是第二次月考之前，也是晚自习下课后，我们回到宿舍发现他割腕了，地上流了好多血，那次我们都吓坏了……”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我们当时报告了宿管，没过多久救护车和班主任都来了，之后他到学期末也没来上课，听说住了好长时间的院。”

    “上次自杀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张骏略一停顿，答道：“上次自杀之前他好像才分手不久，他那个女朋友叫赵素宁，不过这学期分班已经被分到文科班了。”

    江淮宴把赵素宁的名字写到本上，继续问道：“知道这次是什么原因吗？”

    张骏抿了抿唇，半晌轻声说：“他们……都说是因为老师摔手机的事情……”

    江淮宴静了一瞬，又淡淡开口：“事发时你们都在哪里？”

    “我是今天的值日生，在教室里扫卫生，孙超跟邱立平去超市买泡面了，就那个——”他的视线扫过门口的垃圾桶，乔苒拜他所言又一次看过去。

    两盒泡面歪歪扭扭的摞在一起，泡面盒里的汤汤水水在垃圾桶外洒了一片，露出沉在碗底的面条。

    最后，江淮宴问道：“哪张桌子是丁一明的？”

    张骏指向最靠近门口的那张书桌：“那个。”

    刚好是乔苒坐的位置，她侧头打量了一下，书桌上并不整洁，但堆的都是各科目的书本作业，她手边就有一本翻开的作业本，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

    这篇诗文乔苒认识，是苏轼的《赤壁赋》，一篇高中必背古诗文，只是后面的字句丁一明并没写完。

    在江淮宴结束问询之后，她看向张骏，柔声问道：“今天留了什么语文作业？”

    ——

    第二个进来的，是因为抽烟问题跟丁一明有过矛盾的孙超，他长得很高很壮，十七岁的年纪看起来至少有一米九几，是16班的体育委员，在班里的号召力和影响力都不错。

    问询的顺序跟张骏差不多，当江淮宴问及丁一明第一次自杀原因时，他想也没想，和张骏回答的差不多。

    “丁一明之前有一个女朋友，被老班知道后叫了家长，再后来没过几天两个人就分手了，那几天他谁也不理，有一天我们下课回来就看见他在宿舍里割腕了。”

    江淮宴看着他翘起来还一抖一抖的二郎腿，眼里掠过极淡的不悦，冷声问：“知道这次自杀是什么原因吗？”

    孙超停止了抖腿，思考了片刻口吻坚定的说道：“知道，应该是因为手机和检讨的问题，他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的。”

    ——

    “之前割腕那次是因为他女朋友。”

    最后一个进来的邱立平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他的个子不高，带着一副厚重的粗框眼镜，说话时眼神没什么焦距，声音也有点儿飘忽。

    江淮宴问：“你和丁一明关系怎么样？”

    邱立平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淡淡答道：“挺好的。”

    江淮宴翻开前一页张骏的口供：“你跟他起过争执或矛盾吗？”

    邱立平皱起眉摇了摇头，答得飞快：“没有。”

    “因为晾衣服的事情也没吵过吗？”

    “噢。”邱立平的语速缓和下来，他松开眉头，似乎在回想，半晌扯起一个不明显的笑容：“我……我都忘记了，对，是因为这个事情吵过架，不过就这一次，我也没往心里去。”

    ——

    江淮宴记录下每一条信息，然后带着乔苒离开。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对于其他几个学生和老师的询问被安排到了明天，江淮宴和乔苒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大部分警察和技术鉴定人员已经撤离，何关几个人正聚集在楼下做数据汇总。

    看见江淮宴过来打了声招呼。

    从目前的线索看来，这更像是一起轻生案。

    而学生轻生的案件原因一般都比较单一。

    第一，人际关系紧张，这一种情况主要压力大都源于家长，例如父母的管教过严或家庭氛围不和谐最终导致悲剧发生。

    第二，考试失败，由于对自己的期望值过高，又缺乏父母的理解与支持，自尊心和自信心丧失殆尽走上绝路。

    第三，失恋或精神疾病，因为人生观爱情观还没完全构建完善，失恋也成为青少年中常见的轻生原因。而精神疾病里，抑郁症与自杀的关系最为密切。

    第四种，就是最常见的校园霸、凌。

    丁一明在班里成绩一直在中下游浮动，但整体还算稳定，应该不会是第二种情况。

    江淮宴抄着手站在何关身后，敛眉不语。

    何关接着刚才的分析继续道：“丁一明之前有过轻生史，会再产生自杀的倾向也不难理解，而且这两次自杀都在考试之前，会不会就是心里压力过大的原因？”

    祝子尧迟疑了一下：“可是他的成绩起点并不高，下滑空间也不大，真的能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吗？”

    何关望着丁一明坠落的方位：“但是他……”

    灯火寂然，乔苒在旁边听的很专心，时不时跟着点点头。

    江淮宴收回思绪，目光扫向乔苒时，就看到她站在后面频频点头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俊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有点儿可爱。

    正要招呼乔苒收队回家，才沉寂下来没多久的学校又传来混乱的争执吵嚷声，几人寻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起初只是偶尔隐约听到一声，随着分秒的推移，声音越来越近。

    没多久，就看见之前的负责人追着一个女人快步走过来，女人走到后操场，停住步伐环视了一圈，颤抖着朝向唯一还留在现场的刑侦队几人冲过来。

    江淮宴看到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把将乔苒拉到自己身后。

    负责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一步跨到女人前面吼道：“丁一明家长！你冷静一点！”

    “我儿子呢！”女人身体晃了晃，一把抓住负责人的袖子，收拾还算精致的面容此刻涨的通红，眼底闪着水光，神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