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欣家离开之后，天已经阴暗下来，厚厚重重的云雾缭绕在空中。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前面的车辆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江淮宴徐徐减速，沿着江边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的车尾，云雾中迸射出一些细碎的夕阳，零零散散的洒在江面上，连成许多金丝银线。

    乔苒想起朱欣之前的叙述，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她把车窗稍稍降下来一点儿，一阵冷风立刻就顺着缝隙涌进车里。

    江淮宴侧头看着她微蹙起的黛眉，从中控台将副驾驶的车窗重新关紧：“会感冒。”

    乔苒侧头看着窗外随风晃荡的水波，轻轻叹了口气：“目前来看，朱欣和李高霏都没有时间证人，但是朱欣有充分的作案动机，虽然她尽力掩饰了，可依然不难看出来她对周鹏华有很深的恨意，李高霏目前看不出什么异样，照她所言，周鹏华的死让她损失了一个长期饭票，并不算是个好消息。”

    江淮宴把车内的音乐声调小，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你怀疑朱欣？”

    “怎么可能？现在疑点还有那么多，妄下结论反而会影响判断进入误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乔苒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儿，继续给他分析道：“而且，罗雅丽的谎言也是疑点之一，不要小看女人的第六感，周鹏华这德行一看就是惯犯了，作为他的妻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也蛮奇怪的。她看似很配合我们的调查，却一点儿实质性的信息都没提供给我们。”

    江淮宴没表态赞同与否，眉目淡淡的看着前面的路，嗓音清冽而沉稳：“先回去查查周鹏华生前几天的行动轨迹，弄清楚他到底是在躲什么人再说，明天去见见金征宇。”

    金征宇就是之前李高霏提到的与周鹏华有摩擦的正台长。

    ——

    因为忙案子的缘故，江淮宴和乔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电梯，意识到自己对江淮宴的小心思之后，乔苒轻轻拽住江淮宴的衣摆问道：“要不要一起吃？”

    倒是江淮宴微微一愣，他忽然停住脚步，低下头，看向乔苒的目光漆黑幽深。

    “怎、怎么了……”乔苒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头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江淮宴这才移开目光，轻轻的答了声好。

    ——

    依然是江淮宴做饭，乔苒围着厨房和餐厅转了几圈想给江淮宴打打下手，顺便刷刷自己的存在感，却始终没找到机会。

    江淮宴看着第四次走到推拉门旁边的乔苒，想了两秒，想不明白，不过对于乔苒，他向来有耐心，抬眼看着她问道：“饿了？”

    这是他能想到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

    抽烟机的嗡鸣盖过了江淮宴的声音，乔苒没听清，朝江淮宴那边倾了倾身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江淮宴也配合的把脸转向乔苒的方向，以便让她听的更清楚一些：“我说，我知道你饿了，马上就好，去椅子上等一下。”

    乔苒静默了片刻，大概理解了江淮宴的脑回路之后，僵硬的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乔苒默然趴在桌子上，微赧的用手捂了捂脸。

    江淮宴一边把抄菜关火装盘，一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乔苒，见她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背影，更加肯定是把乔苒饿到了，手里的动作麻利不少。

    因为饭前尴尬的小插曲，乔苒怕江淮宴再说出什么类似“不是饿了么快吃”之类的话让她更加陷入被动，只得绞尽脑汁努力的瞎扯话题。

    乔苒扒了一口饭，状似无意的问道：“江老师，你觉得这个案子目前谁比较可疑？”

    江淮宴抬头奇怪的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妄下结论反而会影响判断进入误区。”

    乔苒握着筷子的手一紧，这话听着挺耳熟的。

    “那……目前有没有看出什么眉目啊？”

    “有。”江淮宴目光温和的看着乔苒，语气却带着些凉意：“他在吸引你的注意。”

    “我？”乔苒先是一愣，转瞬就明白了江淮宴指的是那个给她留言的人。

    谈起案件时，江淮宴的脸上总是比平时要冷漠许多，他神色沉静的说道：“尸体上的痕迹彰显着凶手的作案手法并不娴熟，但是案发现场的丝带和口红表却现出了不同常人的冷静和耐心，很明显人不是他杀的，他是借花献佛，可是深更半夜，什么人会知道周鹏华会被人杀死呢？”

    乔苒一下子就想到了李高霏说周鹏华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认为有人跟踪。

    “还有。”江淮宴的嗓音总是这样不急不缓，把握在一个令人舒适的语速上：“死者的创口都集中于前胸一处，说明凶手对死者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如果只是单纯发泄恨意，大多数凶手都会把行凶范围扩展至全身多处。而且深浅不一的伤口，很有可能是因为凶手经验不足或者力气不够，经过多次尝试才致周鹏华死亡。”

    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的乔苒渐渐听的入神，敏感的抓住江淮宴话里的关键词。

    “感情复杂，力气不够。”乔苒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微怔：“凶手很可能是一名女性？”

    “这是一个方向。”江淮宴看着乔苒吃的也不是很多的样子，暗自思量着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等核实完证人证词以及周鹏华的生前轨迹再做下一步考虑。”

    ——

    吃完饭，乔苒抢在江淮宴之前率先站起身把碗碟摞在一起端进洗碗池。

    江淮宴默默的站起身跟在后面，看着乔苒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至极，不禁淡笑出声。

    乔苒把袖子撸到手肘处，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笑声没好意思回头，假装没听到的样子，举故作泰然地打开水龙头，两个人的餐具并不多，一分钟完全足够。江淮宴始终站在她身后陪着，等乔苒把洗好的碗碟扣到架子上控水的时候，就听到身旁传来江淮宴隐着笑意的声音：“乔苒，这里有洗碗机。”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拉开旁边的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