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圣夜，维多利亚首都，新伦蒂尼姆。

    家户都挂上了经典的红绿色装饰，火光的温暖从每户人家的窗格间逸出。

    细如棉絮的雪花点点飘落，为有着华美浮雕的中庭铺上了一层绵密的白毯。

    ……

    呼……

    维多利亚摄政王：萨卡兹的特雷西斯吐出一口白雾。

    陛下，集群颤动成型了。

    是复合态，规模可以匹敌乌萨斯扩张那一次。

    这种规模只可能是那个不被认可的异族，还有维多利亚原本的主人。

    墙角的暗影中，一位带着金色金属面具的白角萨卡兹以中性的声音忠诚的说道。

    嗯，你可以退下了。

    遵旨。

    向特雷西斯鞠躬行礼，年轻的赦罪师褪入冬夜的暗影之中。

    先不谈特雷西娅中意的卡斯特……

    嗯……

    妳何时会来拿回当初妳托予我，用罪孽所编织的棘冠？

    恶毒狡诈，却优柔寡断的火龙啊。

    凝视着水晶杯里剔透如液态宝石的红酒，特雷西斯将其一饮而尽，转过身，缓缓的融入了维多利亚高大奢华宫殿的幽影之中。

    同样的圣诞，同样的雪夜。

    莱茵生命哥伦比亚总部，主会议室。

    在乌萨斯交响曲的召集下，各科主任一齐聚在长条会议桌前，任由阴影遮掩他们的面容，只有一位女性在会议室巨大的玻璃帷幕前跳着典雅的舞曲。

    然而即便是在洁白圣月的光芒下，她的面容依旧受到幽黯深影的保护，仿佛连世界都得遵守她的肖像权。

    大家~

    跟我复述一遍，我们莱茵生命的座右铭是？

    纯真的笑着，她一边以食指搭着她红润的唇，一边暂停了拨放器。

    SolvingIntelligence

    ThinkingDifferent

    尽管这种形式的表述无非违反座右铭，各部门主管仍一致的高声复述；而随着众人复述完毕，她再度拨放音乐。

    没错，我们就是为了探求知识，探求真理而存在。

    而阻碍我们的事物都应该？

    再度暂停，总辖举起她纤细的手指。

    Overcomingentirely

    满意的笑了，她按下拨放键，交响曲再次如未曾中断般畅流。

    今天让你们来这里原因无他，正是有东西在阻碍我们的探求。

    转过身，手按在玻璃帷幕墙，窗外雪夜茫茫，另一栋高度与莱茵生命总部相差无几的钢铁高楼矗立于数公里外。

    斐迪南~

    凝视着“Innovationmakesfuture.”的标语，柔和亲切的声音从她不可知的面容下发出，一位男性走出阴影。

    是，总辖。

    他英俊的面容在皎洁的月光下一览无遗，西装的黎伯利微笑着，如同望见猎物到手的猎人。

    现在，我们的老朋友：雷神工业正为彻底抹除感染者做出有违道德的行为。

    而不仅感染者，它们连“源石”本身都要抹除；当然这并非是人道的表现，而只是要将我们莱茵生命从它该在的位置上剃除，就牺牲大众利益，阻碍对于真理的探求，一种蛮横无理的行为罢了。

    刻意停顿片刻，吊了吊下属的胃口，让他们自己思考她话语中的意涵。

    当然，我们莱茵生命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们会对感染者伸出援手，并于不远的未来研制出抵抗矿石病的解药。

    因此，我们会行动。

    斐迪南，你身为能量科的主任，我指派你的任务进行的如何？

    回过头，她依旧保持微笑。

    很顺利，新任政党已经察觉到雷神工业的危险性，正准备对它采取一系列制裁。

    还说多亏有总辖您高深的远见，哥伦比亚才能早早铲除对国民的威胁。

    咧嘴一笑，斐迪南以一种不像是学者，反倒更像政客，谄媚奉承的语气向总辖报告。

    很好~

    但是这种的就不需要了，我很讨厌的。

    看不出嫌恶，她依旧保持她那标志的笑容，只不过背着月光，寒意冻人。

    我啊，只想要去追求真理而已，其它都不需要的。

    ……

    缪尔赛斯~

    出来~

    瞥向月光半秒，她再叫出另一位女性的黎伯利。

    同时，斐迪南脸上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

    来了，克莉丝汀总辖。

    穿着淡绿色系防护服的生态科主任步出阴影，戴着平凡微笑对总辖行点头礼。

    为了阻止雷神工业，我们会需要使用上一些粗鲁的手段。

    而我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因此~

    食指在空中一点，一盏黄色吸顶灯亮起，聚焦的光照亮一个空下的位置；桌上的金属立牌印着“DEF”几个大字。

    把塞雷娅找回来。

    她不在，我可是很辛苦的。

    总辖挥挥手，顶灯暗下，别在她胸前：构建科&防卫科的镀金名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可是塞雷娅她会回来吗？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回头，肯定不会答应的吧。

    缪尔赛斯抽出插在大衣口袋的手，若有所思的问道。

    呵哼，缪尔赛斯妳是被塞雷娅找出来的吧。

    妳知道当初她为什么会来莱茵生命担任防卫科主任吗？

    因为啊……

    她是龙呢。

    寒空中，几只猫头鹰停在莱茵生命顶楼的玻璃圆顶旁，咕咕的叫。

    会议结束，在克莉丝汀的目送下，主任们纷纷提起自己的随身物品鱼贯离开了主会议室。

    最后，缪尔赛斯踏出门外时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头，她工程科的同事：

    “奥维尔·阿尔弗莱茵”沉默的坐在原位，表情为帽沿的阴影所遮盖，令人难以捉摸。

    缪尔赛斯耸耸肩，不在意的让自动门缓缓的阖上。

    “克莉丝汀女士，我想和妳谈谈关于我妻子的事情……”

    寒冬冷冽，在榭拉格尤其明显。

    寒风呜呼，雪如雨下，一切的一切被裹上层白霜以积雪。

    然而喀兰圣山的子民今夜笙歌，即使圣夜在这里并不流行，但本地最著名的节庆：升日节才刚开始。

    为庆祝冬至，最长的黑夜，最冷的时机已过；由喀兰圣女从圣山归来开始，为期七天榭拉格会充满各式庆祝活动、巧丽的传统饰品以及独树一格的经典佳肴。

    不过这种状况在近十年来有了些改变，在榭拉格内战结束后，以在战争中帮助希瓦艾什家族的哥伦比亚企业：雷神工业为首，各国企业在开放投资的经济特许区，打造了颇具规模的现代化工业区。

    随电力、供暖、自来水而来的是工作机会、钱潮与各种商业投资，最终带来了各种：汽车、收音机、电视等等便利的现代化商品，以及犯罪率升高、贫富差距扩大、工业污染等工业国家常有的问题。

    不过由于希瓦艾什家族完善的事前规划，这些负面的现象得以被限缩在最小的状态。

    这也造就了色彩缤纷的节庆装饰、观光业崛起，并让升日节染上了资本主义的华丽色彩。

    话是这么说，然而政局暗潮汹涌。

    佩罗契、布朗陶、希瓦艾什等三大家族原本就因为改革问题而爆发内战，甚至内战结束后三大家族高层间的关系也并不和睦。

    即便内战因其余两家族的内斗而草草落幕，希瓦艾什家族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延迟签署的停战协议，使得希瓦艾什家族的领导人在一次武装冲突中双双丧生。

    失去领导人的希瓦艾什家族也在战争结束后迅速没落，当时对外联系的喀兰贸易也在一夕之间破产倒闭。

    当时希瓦艾什家族几近崩溃，三族议会名存实亡，经济特许区也并未得到政府实质上的支持，发展贫弱。

    然而事情就是从从这里发生转变，希瓦艾什家族的年轻继承人：恩西欧迪斯·希瓦艾什，在两个胞妹能自理后前往维多利亚接受现代化教育，并在毕业后回到榭拉格并重建了荒废已久的喀兰贸易。

    使其担任从榭拉格汲取资源出口并推广文化，促进观光的角色，赚进大量外汇及观光收入，同时也招致保守派的不满。

    最后保守派挟持恩西欧迪斯作为圣女的胞妹，同时他的么妹又“意外”感染了矿石病。

    历史总是意外的相似，雪山事变爆发，保守派又一次败北。

    榭拉格在希瓦艾什的领导下迈向了现代化、光明的未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北风呼呼的吹，榭拉格中部的盆地的山丘上一双纯白的卡斯特耳朵在空中啪啪的甩动。

    银灰先生，姊姊认为计划实施前，应该先征得身为合作伙伴的你的同意。

    毕竟这很可能会危及檞拉格和哥伦比亚间的外交关系。

    绯丽莎·露比·布雷特，丽贝塔·露比·布雷特的妹妹，雷神工业军武部门副主任，兼罗德岛狙击干员，红宝石般的眼瞳反射着耀眼的灯光，站立于寒风下以手中的单眼相机拍下盆地中的庞然巨物。

    钢铁打造，管道横生在地表穿进穿出，一丛丛巨大的高炉、分馏塔、烟囱林立，涌出的白雾宛如火山喷发般直达天际。

    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运作，炙热的火焰困在炉中受人奴役，低沉的呼吸震动大地。

    生产原料以管路、卡车，源源不绝的运送养分来喂养这有违常理，宛如活物般的工业巨兽。

    没错，不仅榭拉格的政局被操弄，希瓦艾什的胜利也建立在代价之上。

    隐没于在群山之中，一座比南方工业区巨大数倍的固定式工业区在无人知晓的状况下运作着，用于生产以全新技术制造，可能改变世界的各式器械。

    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哥伦比亚的雷神工业，最开始资助保守派发动内战，后又以分化保守派提供改革派武力支援为价码，买下了榭拉格深山难以利用的区块。

    最后赞助希瓦艾什年轻家主留学，换取政治上的同盟。

    进步必须付出代价。

    这是泰拉既定的事实，也是我毕生遵循的法则。

    ……

    至于巨大的进步，需要巨大的代价。

    这点有待商榷。

    但无论丽贝塔要做些什么，我会支持她。

    这是无庸置疑的。

    不用说，我也为此预备了相应的对策。

    沉稳内敛的回答自绯丽莎身后传出，相较卡斯特高大许多的菲林走上雪丘。

    银灰，确切的说是恩西欧迪斯，穿着一身约克寒风的时髦行头，踏着轻巧的步伐穿过薄薄一层积雪，与卡斯特并肩俯瞰整个盆地的远景。

    ……

    两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望着这片人类伟大的造物，聆听着银灰肩上的爱鸟丹增打理羽毛稀疏的声响，与远方工业区的低沉响动。

    但我很害怕，我害怕姊姊走的太远。

    比世界尽头更远，远的我构不到。

    就跟这片盆地一样，这十年来她变得太多……

    银灰先生你就不害怕自己的故乡连自己都不认得吗？

    又或怨恨雷神工业曾对榭拉格做的一切？

    一阵刺骨寒风吹来，吹起了绯丽莎纯白的长发，也让她缩起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相机。

    此时她原本就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啊……

    绯丽莎轻叫一声，银灰将轻薄保暖的外套大衣披在她身上，把她拉到自己的身旁。

    不会，比起现在被钢铁所覆盖的故乡……

    银灰轻搂着绯丽莎，左手挂着雨伞，静静的走下雪坡，穿过一小片针叶林，直到悬崖之前。

    我更害怕的是永远见不到这样的故乡。

    在这道悬崖之后，在喀兰圣山山脚下，仿佛是置身雪境这落后黑夜中唯一一枚明星，希瓦艾什领最大的城市在雪夜中闪闪发光。

    南方工业区的发电设施为之带来了电力，提供了照明与供暖设施运作的必要条件，进而驱逐了长期笼罩于榭拉格和她子民的黑暗与寒冷。

    也许当初雷神工业资助保守派发动内战、让他们内斗、投资工业区或赞助我留学都只是为利益而行。

    ……

    如今我相信的是丽贝塔，她的为人与理想。

    她刚好是雷神工业的要员，仅此而已。

    银灰放开搂着绯丽莎的手，向夜空伸去，仿佛渴望着构住什么飘渺的事物一般。

    绯丽莎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相机，捕捉这绝无仅有的一刻，将其刻画在感光底片上永久保存下去。

    ……

    我觉得银灰先生很像姊姊。

    绯丽莎审视完照片，抬起头仰望着银灰英俊的侧脸。

    此话何言？

    银灰继续远望夜景，但手再度熟练的搂住她的肩膀。

    应该说是神情吗……

    你知道姊姊和我其实是萨科塔和卡斯特的混血，小时候住在雷姆必拓少数的草原上。

    那真的是一段短暂却幸福的日子……

    后来我们居住的村落被严重感染矿石病，完全失去理智的感染者群集攻击，当时我和姊姊在外头玩耍，回到家时就发现……

    绯丽莎踌躇了一下，不愿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片刻，银灰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嗯，家里着火了，浓烟呛的我和姊姊差点喘不过气。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那时候回头就好了。

    然而我们依旧看见了，家里都是弹孔和爪痕，好多畸型陌生的尸体倒在地上。

    稀疏小点的是爸爸长铳的7.62毫米步枪弹，密集大块的是妈妈冲锋铳的7.62毫米手枪弹。

    爸爸妈妈一起倒在木走廊的血泊里，后面就是火焰，那火焰前有一个阴影，一个恶魔在那里，撕扯着他们的血肉。

    尽管绯丽莎的声音是颤抖的，但当她握住自己的背带时便止住了。

    到现在我还是会时不时的梦到那时候，但我并不害怕……

    她的背带后挂着的是一把有着黑色金属隔热罩、旧式木托、7.62毫米72发弹鼓供弹的冲锋铳。

    后来我跟姊姊被刚好路过的矿工聚落救了起来，然后被收养，后来遭遇了一些困难：比如因为毛发和眼睛被孤立、家境清寒或健康上的问题。

    不过那段日子都还算过得去，我们还接受了中等教育，后来努力采矿读书上了首都的大学呢。

    啊！我不小心离题了。

    不好意思呢，银灰先生。

    绯丽莎轻轻带过那位重度感染者的下场。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婉约，难以想像她是会持冲锋铳上前线杀敌的那类人。

    回到正题，虽然我和姊姊总是会一起撑过那些最困难的时候，但说来惭愧。

    一直以来都是姊姊在我身前，被欺辱的时候、穷的只能挨饿的时候、学习的时候、好多好多我数都数不清的时刻，总都是她先受苦……

    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挡在她前面了。

    绯丽莎放下握住背带的手，强颜欢笑的补充道。

    这方面就跟银灰先生一模一样，同时，自从姊姊当上主任之后，她天天为实现梦想而奔波劳碌，我也越来越猜不透姊姊了。

    感觉银灰先生就像刚当上主任的姊姊，想多与家人相处但却很忙、很忙。

    渐渐的，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远到自己回头也看不清家人的样貌了。

    雪花点点，不知不觉绯丽莎和银灰肩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新雪。

    轻拍绯丽莎的肩膀去掉上头的积雪，银灰自己也拍了一下。

    但银灰先生还没走到那一步，趁现在还能看的到，把她们拉到自己身边吧。

    绯丽莎握住自己的铳和相机，挣脱银灰的手臂和大衣，转身跳了几步。

    然后刚才说的可不能告诉姊姊，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喔！

    语毕，白色的卡斯特踩着轻快的步伐跳上了载他们来到这里的载具：一辆外型奇特，活像飞碟装上大炮，底下油气液压悬吊支撑两边四条履带白色涂装的重型战车。

    然后熟练的掀开炮管下，驾驶员出入口的舱盖，一溜烟跳了进去。

    银灰不慌不忙的穿上约克寒风的大衣，两三步猛然一跳，以身为菲林的跳跃力直接跃上炮塔。

    哐咚的站上高点，以雨伞扣住把手轻轻一勾，车长的舱盖以油压装置缓缓打开。

    银灰前脚一抬，后脚一蹬，随手关上舱盖，也进到了那战车里头。

    哐，呜~

    发出泰拉任何载具上都见不到的机械轰鸣，头灯向前投出炽白强光，千匹马力动力来源不明的引擎推着这架怪物，一个漂亮的原地回旋，抛起好些积雪向山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