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易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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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死神的羽翼(1)

    这样混乱的事情让她难以接受,一时无法理出头绪。她猛地站起来,大叫一声:“你不要鬼话连篇了!”

    这一下动作过猛,带起了一阵小风,焰然的身影晃了一晃,就消失在空气中了。她愣了一下,捡起地上的铜镜,对着镜子怒道:“我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再消失!”

    但是凝神看去,这一次镜中映出的不再是焰然的脸,而是她自己的脸。古塔内一片死寂,没有焰然的身影浮现。她烦燥地把铜镜拍了两把,也不见什么效果。发了一会儿呆,把铜镜装进背包里,慢慢走下塔去。担心绿鳞追过来,出塔门前先从门缝里张望了一下,外面并没有动静。

    走出塔去,观望了一下,决定沿着镇骨塔的前方的拱形青砖甬道走走看,看通向什么地方。甬道内的阶梯以极其倾斜的角度一路向上,看样子是通向地面。根据从瀑布石洞过来的距离推算,上去应该是村寨的位置了。

    不知族人他们是否安好。先从背包里翻出一片草药含在嘴里。之前在潭中船上遥望村寨,看到浓雾重锁。那雾气看着不祥,倒更像瘴气,很可能有毒,还是含一片解毒的药物预防一下。如果真的是瘴气,族人多半凶多吉少。

    心中焦虑,也就暂时将体内是否真的生有妖骨的事抛在脑后,正要心急地沿着阶梯攀上去,却忽然听到上面传来“吱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然后有脚步声传来,像是有人沿阶而下。

    她急忙退回去,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回头一看,整个地下空间空荡荡的,除了那座镇骨塔,竟没有藏身之地。无奈之下,只能跑回到塔中,又往上爬了一层,猫腰躲到二层里。

    塔的每一层都有窗户。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走到塔前。然后就没了声息。

    她藏了好半天,也听不到任何动静,终于趴不住了,忍不住慢慢直起身,探头探脑从窗户望出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长长的如火红发。

    二层塔的高度并不很高,从窗口望过去,能看清是一名男子,身上裹着一袭夜幕般漆黑的斗篷,单膝跪在塔前,低头着一动不动,全然不顾地上的尘土粘染了青色的紧窄裤子。红发落在漆黑斗篷,发梢垂落在地,如热烈的岩浆流淌,火红的色泽几乎灼痛了瓶笙的眼睛,竟看得呆了。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肤色如雪的俊脸,眼角斜飞,唇色粉薄,只是一对赤血红瞳,给原本俊美的面容平添了凶戾杀气,竟如索魂的地狱使者般可怖。

    瓶笙与他的红瞳对视的瞬间,被他的目光吓到,呼地趴在地上再藏了起来。男子脸上的表情,却在她的脸消失在窗后的时候,变成了震惊的模样。

    他向着窗口伸出了手,用变调的声腔唤了一声:“焰然——”

    瓶笙正吓得爬在地上没头苍蝇一般打转,忽然听到塔门一响,有人闯了进来!她探头看一下窗外,那人果然不见了人影。情急之下,她从窗口钻了出去,窗口窄小,费了些力,蹭伤了手臂的皮肤才钻出去。反正二层又不高,轻松跃下,头也不回地冲着出口跑去。

    红眸男子的脸出现的窗口,望着仓皇逃跑的女子的身影,眸底闪着火焰般的光彩,低声再念了一句:“是焰然。”几乎压抑不住的喜极而

    泣。

    瓶笙沿着甬道的阶梯一直跑到最顶,冲开一扇半敞的厚重木门,看到木门的外面挂着打开的大铜锁,就急忙手忙脚乱地关门上锁,企望这锁能挡一挡里面那个奇怪的红眼男人。

    转身再欲跑时,却呆住了。面前,是散落一地、东歪西倒的灵位。再环顾四周。她现在身处一座大屋子内,暗淡的光线,层叠的黑幕,长长的供桌,墙壁上挂着一些古旧的人物画像。

    这个这地方她认得,这是族里的祠堂。镇骨塔居然是隐藏在祠堂后方的地下。记得小时候参加祭祀仪式,都分外的隆重,程度异常繁琐、怪异。难道他们祭祀的不仅仅是祖先,还有地下的妖骨么?

    此时,祖先和过世族人的灵位都不知被什么人打翻在地。她看得心里难受,忍不住一时忘记要逃避身后的红眼人的事,捡了几个灵位摆回到案上。捡起其中一只准备往上摆时,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惊了一下,又撤回来,拿在手里仔细看。

    黑色的木牌上,清清楚楚写着苍白的字迹:“陆瓶笙之灵位”。再去看旁边注的卒年,算了一下,果然是她十岁那年!

    她抱着灵位,面色苍白,浑身微微发抖。自己抱着自己的灵位,感觉太诡异了。

    狐妖没有撒谎,她陆瓶笙,果然是早就死去的人。她果然是借狐妖的骨复活的么?

    父亲他,做了一件多么疯狂的事。

    神案后面的木门突然受到猛烈的撞击,铜锁断裂,木屑四溅,一袭红发的人发疯一样冲了出来,斗篷翻裹间挟裹着的凌厉气息在祠堂内激起一阵狂风,数百个灵位被气流冲得上下翻飞。

    看这厮来势汹汹,分明是只大妖孽啊!这货追她,定然还是为了妖骨!现在她知道妖骨生在她的体内,变成了她的骨骼,如果被他抓到,会不会将她杀掉……取骨?

    至于杀掉取骨的操作过程,只略略一想就吓得她魂飞魄散,站起来就想跑,却被几个飞起的灵牌拍在脑袋上,砸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头晕眼花之际,看到那红发男子一步步向她走来,一只手向她伸着,叫了一声:“焰然。”

    焰然?

    她记起来了,这是九尾狐妖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她跟狐妖长得比较像,这红毛把她误认成焰然了。难道他是焰然生前的熟人么?不知是敌是友?手捧自己的灵位挡在自己的脸前做无意义的自卫,顶着这红毛搅起的狂风,眯眼看向对方。

    只见他的一头红发在风中乱舞,红眸也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神情看上去狂喜又可怕。对方那几近疯狂的表情,让她一刹那间断定:这家伙绝对是垂涎她身体内的妖骨,对她伸出魔爪,这就要把她的一把小骨头抽出来夺走。

    被活生生抽出骨头的感觉……还没敢怎么细想那血腥恐怖的场景,思维只扫了个边缘,就打了一个寒战,不敢想下去,哆嗦着爪子想逃跑,可是这一犹豫的功夫,红毛疯子已迫近眼前,眼看着是跑不掉了。

    祠堂的门突然被撞开,门外浓稠的雾翻滚着涌入,一道青绿色影子从浓雾中冲出,迅速缠绕到红毛的身上。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响起:“瓶笙,快跑。”

    瓶笙定睛看去,只见缠住红毛的是一条青色大蛇,鳞甲碧绿,面目可怖。只有那熟悉的话音,让她认出那是绿鳞。绿鳞的哀求声传入耳朵:“主上,放过瓶笙……”

    红毛被绿鳞缠住手脚,一时挣脱不开。她立刻爬起来就朝门外跑去,刚跑到门口,只听身后“扑”的一声撕裂的闷响,一些凉凉的液体喷溅到了她的脊背上。

    她意识到那是什么,脚一软跪倒在地,一支漆黑尖物从空中掉落,跌在她的面前。

    青龙刺。

    她亲手刺入绿鳞尾部的青龙刺。不用回头,她就知道绿鳞死了,被红毛疯子撕成碎块了。浑身的血液冲上脑部,眼眶都变得通红。

    身后有风袭来。

    她果断拾起地上的青龙刺,凭着感觉,反手狠狠刺向身后。

    红毛伸向她的手被刺穿,鲜血沿着青龙刺淌下,渗与她的指间。他看着她凶狠的表情,神情愕然。她泛红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秒,手臂用力,把青龙刺从他的手心拔出来,血滴溅到她的脸上,艳红夺目。

    趁着红毛呆怔的间隙,她返身逃进了浓雾中。

    仿佛只奔跑了一步,就把身后的混乱甩到了另一个世界,视觉模糊,听觉隔离。浓稠的雾气几乎要浸湿了眼球,与其说置身雾中,更像是浸入了液体中,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带起灰白色雾气的流动。

    她的口鼻尝到了雾气的沉涩味道。这不是雾。这是毒瘴。

    如果她没有事先在舌下含上那片解毒草药,可能现在已然倒毙在第一口呼吸时。辩不清方向。她静静立了一会儿,计算了一下从祠堂出来后跑出的距离,凭着幼年时的记忆判断方向,手向前虚探着,像盲人一样小心翼翼向前移动。手触到一面墙后,再沿着墙向前移动。

    走了几步,听到近处有脚步声传来,断续的呼唤透过沉重的雾气传来:“焰然……焰然……”

    她伏在墙壁上不敢动,连呼吸也屏住了。直到那忙乱的脚步远去,才继续向前移动。不久,摸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轻轻推门进到院子里去,再摸到屋子的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