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东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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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

    章

    往南耶?往北耶?还是往东、往西耶?

    这是一个问题,按荀彧给提供的名单来看,那些人分布在阳翟、长社、襄城、定陵、许县。

    从地域上在来看,往南就一个县——定陵,得…那就先去定陵吧!

    这定陵的那位贤才,名曰杜袭,崔博是听过这人的名儿的,但是他具体的事迹崔博却是压根儿就想不起来了。

    这没事儿,想要对此人有些基本了解的话,就问旁边这位嘛!

    崔博问荀彧道:“这定陵杜袭…是何等样人耶?”

    荀彧还真对这杜袭颇了解的,他开口道:“杜袭乃是杜伯坚之孙,少小聪慧,乡人目之为神童…”

    嚯…原来是这位大能的孙子啊!

    这杜伯坚说出来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伯坚是他的字,其名杜根。当然说到杜根这个名儿,可能还是没多少人知道。

    但是谭嗣同谭公的绝命诗中就提到了这么一位“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张俭亦是崔博当代人,这人且先不提,就说这杜根…当真是比张俭强上数十倍~党锢之祸爆发,张俭逃亡,世人素爱张俭之名声道德,凡收留张俭而导致自己被诛杀者…十余人,遭到牵连而受到缉拿拷问的,遍布全国,这些人的宗亲…尽遭殄灭!

    似张俭这种人,何可言德耶!?

    但是杜根则不同,他是顺帝年间人,时邓太后临朝称制,权多在后宫、外戚,安帝当时既已成人,当能理政,故杜根上书进言此事。邓太后权势滔天,看见杜根的上书很生气,就将杜根逮捕,想要将其活活打死,好在执法者听闻过杜根的名声,没下死手,打完之后又将杜送到城外。到这本来就该完了,但是邓太后不愿意啊,她还派人去检查这杜根到底死没死…杜根就“忍死三日”,待邓太后信了杜根真的死了之后,他才得以逃跑。

    他与那张俭不同的是…便是张俭到处投奔,四处说自家名姓,而杜根则是怕牵连别人,隐姓埋名数十载!

    似杜根这种人,斯可言德也!

    崔博还真不曾想这杜袭竟是这杜根之后,还好问了一下这荀彧。

    这去拜谒先贤之后,和光去访贤那就不一样!崔博若是不知…一去那杜袭家,嘿说不得外人就得嘚啵了——你看看这崔博,圣人经典白学了,不敬拜先贤。

    ……

    崔博这一行人除却他和荀彧,还带着几个精干侍卫,这一路走来不知比带着众人快多了,仅在第三日,他们便抵达了定陵城。

    公干结束,崔博算是私人行动了,所以城中县君并不知道崔博来了,故无人相迎。

    这样也好,省去了些不必要的应酬,于时间方面是更为节省了~

    待一日休憩后,崔博并着荀彧来到了西平亭…

    杜袭家宅颇“简陋”,当然是相对于荀彧家的,但也比郭嘉家强的。

    崔博的敲门后,便有一老年男子来应门。

    “郎君何人耶?”也许是看着崔博实在年轻,那老父称崔博为‘郎君’。

    “区区安平崔博,来寻杜君。”崔博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荀彧则是上前一礼道:“杜翁,可还识得小子么?”

    见到是荀彧,那老父的脸上乐开了花:“哟,是荀郎啊,进来罢都进来罢!”

    那老父正是杜袭之父,他却不乐为官,自杜根逝世后,他便过上了隐居耕读的生活。

    “袭啊,荀郎和崔郎来寻你啦!”

    杜父也知道,荀彧来他家,肯定不会是和他这老头儿谈天论道的,当时是找他的儿子啦!

    ……

    时至严冬,炭火堆烧的屋内暖烘烘的,其上悬着壶,待水沸腾得咕咚响时,杜袭为荀、崔二人斟了热水。

    东道杜袭开口道:“陋舍无蜜水,还请君子无怪。”

    正常人哪儿会怪呀,可能那个喜欢喝蜜水的袁老二那性格才会出言…

    “啊…不妨事的…”崔博开口道,“尝闻足下之君杜公德高,今日一见…果然也!”

    这话一说出口,荀彧和杜袭二人都愣了…

    这他喵的拍马屁也不带这么拍的吧!几个人还一句话没说呢,崔博更是见都没见过那杜根,怎么地就说出了这般话来?

    在杜袭错愕的表情下,崔博缓缓吟来:“杜公荷天下之德望,居衣冠,后人尚自耕读,实是德馨也!”

    崔博本来想念诗的,想给陋室铭给提前作出来的,但是怎么想都不太合适——说人家的房间简陋,即便是再夸人家有道德,那也不成呐!

    倒是崔博说完,荀彧闻言大窘。

    好嘛,崔博光顾着跟这杜袭打开话头了,倒是忽略了旁边的荀文若了!

    以荀彧的家世,那自然是不需要耕读的,崔博这话虽是无心,但说的荀彧挺尴尬的。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崔博干脆就不做作了,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封书来,正是那征辟书。

    这征辟书上本就没写名儿,是崔博昨天刚填上去的。

    崔博微笑道:“此次博来颍川,除却征丁外,尚有一事,乃是为友传书的。”

    这个友当然是刘备,而不是杜袭的好友,但是杜袭不知道,他还在一脸懵逼呢~

    在他展开一阅之后,才知道…这玩意儿是征辟书!

    有开府之权的公府有自行征辟属吏的权力,刘备正是开府卫将军,自然是能征辟的。

    和荀彧的操作一样,杜袭读完之后,先是起身朝西北方一拜,然后开口对崔博说:“先谢卫将军之厚爱,然…”

    好吧…说了个然,那想必是要开口拒绝了,崔博不动声色,等着杜袭将话说完。

    “然家中尚有老父需袭照料,恕难从卫将军之辟,还请崔郎为袭转达谢意。”

    好吧…这下是真的没法再继续劝下去了…

    汉以孝治天下,凡是扯到孝道的地儿,都要以孝为先,别说刘备了,就算天子征辟,也还都是这样!

    “啊…无事矣,即便不能就,我亦会向卫将军言明的。”

    而后,三人又畅谈良久,在此地留了一休,翌日便打马往那北方去。

    ……

    朔风哀哀,其声若号、若泣。

    崔博正与那荀彧同乘一舆车,时不时还会有阵阵寒风风自缝儿袭来…

    “嘶…”一缕寒风灌入了崔博脖颈,可给他冻得是龇牙咧嘴的,“这天儿可是真的冷啊…”

    荀彧点头,而后叹了口气道:“又不知有几多人遭受冻馁之苦…”

    这几天的相处中呐,崔博算是对荀彧有了基本上的认识,可以说青年荀彧,是真的有抱负的,他喜循吏而恶墨吏,常“哀民生之多艰”。

    对此崔博当然是喜闻乐见的,能有这般抱负…那就是好同志啊!

    这年头御寒的衣服…还真不怎么保暖,没有棉花,似崔博、荀彧这般家境充实的,冬天还强一点,能穿裘,其内充丝。

    当然其保暖性能,差后世普通棉衣都有十万八千里了…至于普通人呐,过个冬天似过关一般难。

    他们哪儿能穿得上冬衣?唯有充了绒草的葛布衣…

    一直以来,崔博就很逃避这个问题——如何让百姓不遭受冻馁之苦…

    这是一件长久且艰难的荆棘之路!

    想让全民普遍不挨饿,就必须得到土地,而土地多掌握在士族、豪强手中。在没有绝对的权力情况下,遽而改制,怕是他崔博集团先遭哦。

    想要获得绝对的权力…崔博是没多大可能了,但是刘备还可能,但几乎…等同于没有…

    这是封建王朝的弊病啊,崔博势单力微,真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让大汉从封建制跳到后世制度…

    但崔博也只能寄望于刘备了,大改难,小改还是易的。

    “我曾在常山井陉县,行县长事,施得一政,还望荀君指教…”

    在荀彧这种政治家面前,崔博是真的不敢托大,他所用之法,还是借鉴来的…当然被借鉴的对象还未有出现。

    荀彧一听政事方面的事儿,就显得很有兴趣,他开口道:“彧尚是白身,岂敢言指教,还请崔议郎赐教…”

    然后崔博就将打土豪,分民田产,屯田基本法说给了荀彧听。

    荀彧听得颇认真,完了之后还仔细思考了一阵,他抚掌大悦:“妙啊!”

    那可不是妙嘛!借鉴别人的成功的智慧,纵然与情形不符合,亦不失为一良法!

    崔博是没有向荀彧显摆的意思,他是真的想让荀彧看看,崔博呢…可能是掌握了理论,但是与实际相结合这事,他是真的做的不太好!

    屯田呢…需要很多的地,很多的人,需要农耕与操练合一,农时耕作、闲时操练,不出二年,便是可战之卒。

    崔博是样样没具备,人也不多,地也不多,时间是压根儿就不够,施展不开是一回事,没有经验不会操作才是重中之重。

    一面想着增产,一面又想着兵屯,当真…有些操之过急了。

    荀彧仔细咂摸了一下,叹息说道:“可惜啊…”

    看来是的确看出了其中有疏漏,要不然…荀彧不会做此模样来。

    崔博急忙问道:“可惜什么?”

    荀彧竖起手指道:“一无地利,井陉多山,耕地却无多少,‘屯田’之法受限;二无天时,非是风不调雨不顺,而是无有时间使崔议郎尽才施展,‘屯田’之法也未能持续…

    再者,却是有些问题,时常山富庶,殊于别郡,无需以‘屯田’之法解粮秣之困,自考贼平定,也无须常备如此多的士卒…”

    呃…好吧,崔博最先想到的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粮食谁都不会嫌多,关键就是要有啊,粮本位的时代,有粮就可以有很多东西!

    至于那屯田所“造出”的士卒,崔博根本就没法解释啊,就只能打个哈哈过去了…

    要不然呢?跟人家荀彧说自己是大预言家,说那董卓要造逆?还是跟人家说自己和刘备有造反之心?

    听荀彧一说,崔博倒是觉得此法当真是不适合太平年间…且再商定之,再论后面切不切吧!

    荀彧说话就是一波三折,这不,又拐了个弯——“不过,此法适用于边地!”

    崔博闻言眼前一亮,无论是西凉抑或是幽、并,都时常会与异族交战,胡人寇边,抢的可不就是生存物资嘛。边郡本就穷苦…若行此法,既能充实府库,又有能抵御外敌之卒,要知道…向来边郡之人尚武之气最浓。

    崔博和荀彧在辩证中求最优之法,双方都可谓是收获良多。

    相谈甚欢,甚至都忘却了严冬之寒…

    忽然舆车外传来一阵歌声——“抱时无衣,襦复无里从…道逢亲交,泣坐不能起…徘徊空舍中,‘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

    其声猖狂、似一轻狂侠客,其词悲凉、如那杜鹃啼血…

    这歌…崔博听过,此《妇病行》也…

    真不正是崔博所说的冻馁之苦么?一篇《妇病行》道出了汉代最底层人民的疾苦…

    妇人有疾,却无钱延医,在抵御病魔的最后一刻,唤丈夫交代后事,话还未说,泣涕先下,她要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孩子;孩子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找不到长衣,唯有的短衣又是单的,难以御寒…这样下去,孩子也会像他的母亲一样死去啊!

    崔博听来莫名的心酸,他叫停了驭者,亲下车,但见侧方有一衣衫褴褛的男子,一手提着剑,一手拿着水囊,正踉跄的走在道上,一步三摇…

    一个人拿着剑…放声高歌?

    这景象在寒冬腊月看起来本该是很违和的,但是崔博愣是看着很正常。

    他心中大奇,说不上是怜悯之心,只是很好奇,他下车奔赴那人的方向,却遭到了侍卫的阻拦——“崔郎贵重之躯,那人身上又兵刃…”

    崔博无奈,只得带上侍卫,网那人旁边凑了过去…

    还未走近就听到那人说道——

    “你是来抓我的、吗?”那人声音有点恍惚,就像是喝醉了酒。

    抓他?崔博皱了皱眉…

    这人提着剑…怕不是杀人亡命天涯了吧!

    呃…崔博正要反驳,却见那人动了,他提剑杀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