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我买了就是我做主！你们最好早点收拾东西滚蛋！别在这碍了老子的眼！我买来这地不是给你们养老的！”

    毛坯平房中传来男人毫不留情的呵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男人把不锈钢杯子重重地摔到木桌子上的声音，隔着门缝就能听出男人的语气中满是厌恶与烦躁。门口还有两个穿着露臂黑背心的男人，看起来三四十的样子，手臂上的青筋即使不用力也凸起很高，让人看了不由得浑身颤栗想要退避三舍。

    天气很好，但是太阳很毒，加之晴空万里无云，仿佛人与人离得远一些再看过去，眼前就像蒙了一层猪油，模糊又晃动。

    直到烈日下人的影子加长了一厘米还多，那个声大气粗的男人才从门内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女人，那女人长相不差，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却已经能看出眼角与额头上的细纹了，走路时，隐隐约约竟还有些佝偻。

    那油腻肥胖的男人带着两个浑身匪气的走了之后，几个孩子立即从旁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她们的脸上没有嬉笑没有喜悦，只有委屈和沮丧。

    “戚妈妈，他们还是不肯留下我们吗？”戚柒的小手搓捏着自己的衣角，脸上虽然表情幅度不大，却也能看出一丝丝期待与渴望，她想，她想听到“肯留下”这三个字。

    戚妈妈低头看着已经到自己腹部高度的戚柒，不由得鼻子一酸，她缓缓蹲下来，理了理戚柒毛躁的头发，歪了下头扯了个不知道是喜是悲的笑，声音沙哑道：“阿柒，这里数你最大了，你是大姐姐，你明白吗？”

    其实戚妈妈心里清楚地跟明镜似的，她不能够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承担什么，因为孩子的童年本不该有这些世俗的东西牵绊着。但戚妈妈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的戚柒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有了重量，戚柒不知道那些重量从何而来，只觉得那是她放不下的重量。

    戚柒看着她略微深陷的眼窝，忽然鼻子就酸了，眼眶里瞬间积满了泪水，她忍不住断断续续哭出来道：“戚妈妈你不要抛弃我们好不好？”

    很显然，戚妈妈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她很难想象这些天那些人的到来给这几个孩子留下了怎样的影响。都说小孩子忘事快，但是对于一些特殊的东西却是记忆深刻的，是会伴随一生的。戚妈妈将被遗弃的她们抱到这里来，悉心教养，从来没有过一丝懈怠，本就是想给她们一个既完整又无忧无虑的童年。

    戚妈妈看着戚柒的泪珠还是滑落了脸颊，她伸手拂去戚柒脸上残留的泪痕，笑道：“戚妈妈不会抛弃你们，戚妈妈还等着你们长大成材，给我养老呢。”

    戚妈妈说得十分轻松，在这群孩子心里，她们是相信的。戚柒率先冲上去一把搂住戚妈妈的脖子，随后戚柒身后的那几个孩子都一拥而上包围了戚妈妈。个个都往她身上爬，戚妈妈一个蹲不稳便坐到了地上，然后跟着孩子们一起笑。

    后来，戚妈妈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戚柒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戚妈妈的那一句“你是大姐姐。”

    那是戚柒第一次走进厨房，平日里她也只是站在一旁看戚妈妈做饭而已，戚妈妈从不许她碰任何的刀具和锅碗瓢盆，在厨房中事事亲力亲为。

    “姐姐，戚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饿啊。”戚玖噘了噘小嘴，她是真的饿了。

    戚柒牵起戚玖的手，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大堂地上坐的那几个孩子个个有气无力，张望着门口，她们在盼戚妈妈回来。说来戚柒觉得这些孩子都特别乖巧懂事，从今天知道戚妈妈不在大院之后也没有闹过，这里最小的孩子只有三岁，如果真的都哭起来，戚柒怕是要头疼了。

    戚柒转过身捋捋戚玖的短黑发，忽然脑子里一个机灵，坏坏笑道：“姐姐给你做，你敢吃吗？不怕姐姐做出来的东西会伤害你的小肚子吗？”

    戚玖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奶音哼了一声：“姐姐才不会呢，我可是姐姐的双胞胎妹妹。戚妈妈说了，双胞胎都是有心灵感应的，那我肚子疼姐姐肯定也会肚子疼。”

    戚柒虽然也听过戚妈妈说这句话，但是她一直没信过，她觉得人是个体，即使是双胞胎也未必就能心连心，做到你能感受我我能感受你。在她眼里，这种现象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常理，可以说是无稽之谈。但是她断然不会将这些话说给戚玖，因为戚玖太单纯了，太纯真的东西，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着。

    “好，那你去找她们玩，姐姐虽然不会做到，但是看过别人做，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她还和戚玖还打了个趣，然而戚玖一脸茫然，丝毫听不懂她的意思，她也不便勉强，就伸手揉乱了刚刚才替她捋好的头发道：“听不懂就不听，玩去吧。”

    “姐姐为什么弄好我的头发还要再弄乱？”戚玖微微皱眉，很显然，戚玖对她的头发是很宝贝的，戚玖的发质一直都是院里最好的，柔顺，黑直。还没等戚柒回她一句我乐意，就听到了戚玖边扒拉自己的头发边往外走，走之前还丢给戚柒四个大字：“多此一举。”

    双胞胎互怼在戚柒眼里太正常了，她摇摇头走进厨房，从树桩案板上把刀用力地拔了出来。这刀可是集市上的大叔用来切猪骨头的，重量可绝对不是戚柒这么一个六岁女孩能拿起来的。所以这刀刚被戚柒用力抬起离开了案板，下一秒又恢复了原位。她双手叉腰，深呼吸一口气，有一股“我今天必须把你拿起来”的决心和气魄。然而戚柒只是转身离去，学着戚玖的刚刚的表情留下一句“算你狠。”

    刀拿不起来就肯定切不了菜，更别说是香喷喷的肉了。

    于是戚柒独自在厨房捯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饭菜端上了小桌子。脸上写足了满意，拍拍手喊道：“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