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下谈
春夜的风,熏得人醉。
明月悬于云海,洒下轻纱般的月光。
自从盗走所有功法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今夜过后,涂辛就要返回圣山了。因为他觉得圣山更清净,更适宜修炼百炼吐纳决。
提升修为境界,才是重中之重。
学武仅是兴趣使然。
学武也能培养真元,但不是用灵气来养,而是用真气来养。而真气可视作次一等的灵气,所以从源头来看,武学功法就比不上修仙功法。
飞刀绝技,比不了控物术。
硬甲功,远不如护体灵光。
分影剑法,练至大成才能挥洒剑气,练得再好也无法御剑飞行。
于修仙者而言,武学只是锦上添花,优点也许只有不耗法力。
涂辛抓着涂玉的手腕,带她出门。
轻轻一跳后,两人拥着夜风,跃至屋顶。
涂辛已将闲鹤步练至小成,走路近乎无声,有次从后背拍秦岩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而闲鹤步最强的能力,其实是保持身体平衡。练至大成,能徒步登上峭壁,还能在立锥之地,稳站不倒。
“小玉。”涂辛在屋顶坐下,问:“我这轻功练得如何?”
“属下觉得,主上还是要以仙业为重。”涂玉坐到涂辛的旁边。
“那是自然。”涂辛笑了笑:
“不过多学些,也不妨事。因为我觉得,这具人身还不错。”
“何以见得?”涂玉问得很直接。
“优点嘛。”涂辛想了想,说:
“除了长得招人喜欢、法术一学就会、练功遇不上瓶颈、练剑不长老茧、吃东西不怕烫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了。”
“您的自我评价,还算中肯。”涂玉点头。
“说不定资质很好。”涂辛喃喃道。
“主上。”涂玉顿了顿,才道:“太过期待,也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涂辛抬头望月:“我早就失望过一回了。有个三灵根,也就满足了。”
三灵根资质,算是中等资质。
“资质不代表一切,主上这等心志坚定之人,一定能走出自己的路。”涂玉回道。
涂辛刚想问‘这是不是你从书里看来的’,忽然面色一变。
灵台奇物,蓦地一颤。
“主上?”涂玉关心地问。
“没事。”涂辛问:“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特别吗?”
“您之前也问过了。”涂玉沉思片刻:
“相处久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初次见到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感觉想要发自内心的臣服。”
“以前跟着我,不是真心的?”涂辛半开玩笑地说。
“属下失言了。”涂玉垂下首:
“我想永远追随主上,但这份感情是后天培养出来的。而您黑发的模样,似乎有种天生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顺从。”
“也许是因为面相罢。”涂辛说:“我走后,你留在这里,替我保住这个身份。”
涂玉沉默好久,才道:“属下明白。”
涂玉现在操纵的傀儡,做些杂务还可以,但攻击手段仅有自爆,所以在斗法方面几乎帮不上涂辛。
“我可没在生气。阿二也留下,保护你。等我不需要胡九这个身份了,就把你接走。”涂辛解释。
阿二由蛊虫控制,被涂辛下了命令。
“嗯。”她这次回得很快,接着问:
“这个身份很重要吗?值得主上花这么多心思,拿些功法都要小心翼翼的。”
“算是留条后路。”涂辛眯眼:
“偷,骗。这两个坏毛病,改不掉了。但我也不想让四派断了传承,所以没偷原本。”
“为了这些凡人?”涂玉问。
“算是吧,我不想在下界,牵扯太多因果。想悄悄来,悄悄走。”涂辛缓缓说。
“也是,我们该回灵界的。”涂玉点头认同。
“小玉的真魂,还能坚持多久?”涂辛突然问。
涂玉的真魂,养在傀儡核心中,修为算是化形中期,所以能自如地操控元婴中级傀儡。
如果叫她作战、去操控元婴中级以下的傀儡,是会对傀儡造成损伤的。这也是她无法动用神识,帮涂辛检测资质的原因。
反之,则会使她的真魂受损。
也就是说,涂玉受修为所限,难以操纵元婴后级以上的傀儡。
往昔,她随族中大军上了战场,后来肉身不幸损毁、真魂也有损伤,阴差阳错下,就以真魂形态进了傀儡核心。
倘若离开傀儡核心,保不准就要魂飞魄散。
也正是因为真魂有缺,她自此变得性格冷淡,修为难有寸进。
她唯一不变的,是永远忠于涂辛。
他化树五百年,她便守他五百年。
而这傀儡核心,并不是涂辛所制作的。
它由傀儡经所化!还有更大的潜力,可以容纳别的真魂。
“尚有千余年。”涂玉咬了下唇:“主上若找到合适的,也可以把小玉换掉。”
“不换。”涂辛笃定地说:
“灵界很大,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以后说不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主上,你在画饼。”
涂玉唇角微微翘起,心里甜津津的。
“画饼这个词,书里学来的?”涂辛问。
“嗯。”涂玉颔首:“说明主上有领导能力。”
“等我回来,带些闲书给你,解解闷。”
“主上英明。”
......
连天城,赵家铁匠铺。
铁匠赵利从里屋,推出一辆四轮的平板小推车。
涂辛随口问了句,得知这小推车是许成发明的,结构简单,售价便宜,很适合用来搬东西。
有块锦布盖在平板上,观其下方的轮廓线条,便知里面放着一个长盒。
赵利把小车横在涂辛面前,后撤一步后,单手引向锦布,恭敬地说:
“客官,请验剑。”
涂辛点头回应,扯开锦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浮刻高山祥云的精致木盒,面向涂辛的位置还挂着把小锁。
涂辛拿起平板上的钥匙,插进锁孔,开盒。
木盒里,以锦布做垫子,其上躺着剑鞘、长剑。
剑鞘由白木制成,同样刻有山云。
长剑以云纹剑格为界,剑身雪亮几可照人,日光蓄在剑尖并顺着如镜的剑从下移,最终隐于剑鄂,显得剑脊笔而挺、剑刃薄而锐;剑柄似雪,缠着交错的金绳;剑首如银山,贵而不俗。
“好剑。”涂辛举起长剑,反复打量:“便叫它,寒峰。”
有那么一瞬,涂辛左肩无故灼痛,心头却觉妙不可言。
仿佛自己,天生就该用剑。
......
青河街,许家裁缝铺。
王空忙完茶水铺的生意,跑来这里当学徒。跟着心目中的岳父学了缝衣。
裁缝正在里屋休息。
听许晴和客人聊得火热,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瞧见那人是个黑面粗汉后,便放下心来,继续缝衣。
许晴捧来一个木盒,有些忐忑地说:“胡大哥先看,我做了些许改动,不知你是否喜欢。”
涂辛好奇地打开木盒,然后看到一块金黑交织、双眼镂空的面具。
狐的媚眼和尖耳刻得栩栩如生,沿着中线的最底端,有只小巧玲珑的狐鼻子。金狐面具添了些黑色纹路后,既显尊贵,又显神秘。
“值十两。”涂辛称赞。
比涂挽心做的好看,涂辛心想。
许晴听到夸赞,脸上笑盈盈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哼着小调踩上木梯,将木柜中的四套衣袍叠好放进包袱,交给涂辛。
而后,许晴提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说这些陶片是赠品,烤热后能用来熨平衣裳。
涂辛略一沉吟,还是收下包裹。
但他只要施个法术,就能让衣裳服服帖帖,哪会像凡人这般麻烦。
涂辛交完钱,多聊几句便走了。
许晴笑嘻嘻地说:“小王,我靠自己挣了十两。”
王空连忙道:“许姑娘好手艺。”
“那是当然。”许晴拍了拍胸脯:“本姑娘,以后要自己开店,只卖面具。”
“啊?”王空愕然,低声说:“我还想和你一起卖衣服来着......”
“嘀咕什么呢?”许晴问。
“没,没啥。”王空话锋一转:“你觉得那人这样打扮,会好看吗?”
“我看悬。”许晴认真想了想,“以胡大哥的容貌,恐怕很难。”
“我的生意,该不会受到影响吧?”许晴面露沉思。
......
有个男人,提着剑自深巷走出,来到青河街,踏进茫茫人海。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向这个男人。
男人沐着光前行,白衣飘飘纤尘不染,夺尽整条街的风采。
金狐的媚,掩不住双目的威。
周遭凡人,不论有意无意,皆纷纷让路。
如剑,剖开了人海。
他一路走来,自是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