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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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法会(二)

    船向着北方缓缓驶去,晌午时分,行至湖畔,老尤跳下船,将船索系好,叫了起来:“表少爷,到了,下船吧。”

    陈琳亲昵的拉起君白的手向船下走去,陈升便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舱,君白见小舟正停在一处浅浅的港湾里,泊船处另外还停着一艘画船,比自己所乘的要小上几分,那船壁上雕龙画凤,精致异常。他心中忽然一动,这不就是上次在洞庭湖奏琴时,所见那绿衣女子所乘的船吗,莫非,那日里遇上的两个女子便是陈琳的两个表妹!

    正当君白胡思乱想之即,陈琳已拉着他下了船。“水兄,你看这座庄园如何?”

    君白被这一打岔,心中顿时乱了起来,那绿衣女子亦嗔还娇的面孔在眼前一闪一闪的,却总是看不清楚。他胡乱答道:“嗯,好,好。”

    陈琳并未太注意君白,他只是一路向前走着,手里东指西指,嘴中说个不停。“水兄,你看,这是桃院,待得春至,那便是一片粉红的花海,再有几只彩蝶飞舞,当真是让人流连往返,不忍离去啊;那是梅院,过不多久,漫天冬雪,映得其中一点红梅,再有隐隐幽香萦绕,便是小弟这种浅薄之人也少不得要做两首诗了。还有,这边的竹院,那边的菊院,春夏秋冬各有去处……”

    君白的心渐渐收了回来,他想着:“这洞庭湖上每日不知要来多少船,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只是,那个女孩,真的还想再见见……”

    过了四院,眼前换做了一片水榭阁楼,曲折的廊桥在水面上一直延伸了开去,水中还立着几座石山,上面盘着几棵苍松,清澈见底的水里还偶尔可见金鲤悠游。不过偌大一个庄园却没见着人影倒是让君白觉得有些奇怪了。

    陈琳又道:“水兄,你看这布置可算得上大手笔?我那舅父……”说到这里,一直在前头领路的老尤忽然咳嗽了两声,陈琳立刻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转开来说起其他的东西来。

    过了水榭,入眼处又是几座小院,还在院外便见着其中有几棵粗大的柏树,郁郁葱葱的,与四周一片苍凉秋色相映成辉,院里似乎还有刷刷的扫地声传来。

    老尤先行进了院中,可一进去便叫了起来:“哎哟,小姐,你怎么来扫地了,这些事情叫我那老婆子来不就行了么?”

    君白随陈琳进了院,先看到的便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乌黑的云鬓盘在脑后,只有几缕发丝飘扬,眉如新月,目中波光流动,瑶鼻红唇,瓜子脸,削肩细腰,外穿一件及地的鹅黄长裙,清丽脱俗。她正拿着扫把扫着地上几片落叶,老尤赶上前去抢过扫把,抱怨道:“小姐,早就给你说过了,这天凉,小心坏了身子。若是真生了个什么病,我怎么给泉下的老夫人交代啊!”

    那少女展颜一笑:“尤伯,尤妈也说过的,不过总是在屋里,憋得慌,便出来动动。”她目光一转,见陈琳已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笑问道:“表哥,这位是?”

    这时,君白已将她面目看了个仔细,这就是那天在洞庭湖上琴音相合的红衣女子,那她的妹妹就是……他的一颗心怦怦的跳了起来,没想到,世间的事便当真有这么凑巧。

    院里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姐姐,我画好了!”接着,一个青衣少女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张画,鼻尖上还沾了一滴墨汁。她也看到了君白,将画向黄衣女子手里一放,跑到他身边,凑近看着,疑惑的道:“你是谁,我好象见过你。”

    此时君白心中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没错,这就是那个绿衣少女。那面貌,那表情,那声音,错不了的,这当真是天意弄人啊!那少女的俏脸隔他不足半尺,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在他眼前,不知怎的,他的脸竟红了起来。

    陈琳见君白脸红,不仅没有阻止那少女,反倒笑了起来:“水兄,这是我小表妹梅蝶心,天底下最淘气的就要数她了。”梅蝶心冲着陈琳嘴一翘,哼了一声,“谁说我淘气了!”一双眼睛还转个不停。

    陈琳见她面色不善,知她又要想法戏弄自己了,原来他便是吃过不少亏的,忙沉下脸,转而介绍另一位少女:“这是姐姐梅凝月,江南有数的才女。这位是我好友水君白。”

    梅凝月冲着君白微微一福算是见礼,可妹妹梅蝶心却不依不饶的问着:“你到底是谁,我肯定见过你的!”

    君白喃喃道:“是见过的,那天在洞庭湖上弹琴的就是我。”

    陈琳看了看他两个表妹,再看了看君白,眼里出现了一些暧mei的东西,击掌笑道:“原来你们早就见过面,那还用我介绍什么!”

    梅蝶心转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叫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色鬼!”她双手插腰,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妹妹,别胡闹了,来看看你都画了些什么啊!”

    梅蝶心听到姐姐叫她,不高兴的揉了揉鼻子,却将那滴墨汁揉开了,弄得鼻尖上一团黑,自己却没注意到。她转过头去,委屈的说道:“我可是画了一天的。”

    陈琳看她脸上那副模样,心中想笑,却又怕她恶作剧不敢真笑了出来,忙转开目光,对梅凝月道:“小妹的画,我定是要看看的。”他过去拿过画一看,却愣住了。

    “画得是不是比姐姐好?”梅蝶心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这个,这个……”陈琳一直支吾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弄得君白心里也痒痒的,他伸长脖子一看,却也愣住了。

    “快说啊,就算没姐姐画得好也差不了多少吧!”

    陈琳头上现出了几颗汗珠,他伸手抹去,定了定神道:“小妹这画的确不错,画的这头将那斗鸡之雄姿描绘的栩栩如生,这身子深得天鹅之精髓,不过更传神的却是那双脚,水鸭蹼泳之姿尽在画中啊!”君白却听得心里想笑,也真亏陈琳会扳,这明明是鸡头鹅身鸭足,整个一四不象,却被他说了这许多道理出来。

    梅凝月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不说,倒是那梅蝶心脸色越来越难看。陈琳还以为自己话没说得好,忙又加了一句:“这画能将各种飞禽之特色融合在一起,可算是绝世之作。这水准,怕是连当代画匠吴道子也比不上的,自然比你姐姐画的好了许多!”这时梅凝月又长叹了一口气,君白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胡扳。

    “那是凤凰!”梅蝶心终于忍不住大叫了出来,顿时陈琳与君白又一起愣住。

    陈琳反应也还算快,连忙改口:“对对对,是鸡,不对,是凤凰,凤凰,画得惟妙惟肖,实在是好极了!”不过他这话似乎没有起到作用,梅凝月将脚一跺,狠狠瞪了他一眼,抢过画转身便向屋里跑去,临走还抛下一句:“你们都欺负我!”听了这话,陈琳额头上立刻又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梅凝月摇头叹息:“唉,我这妹子倒是让客人见笑了,她就是这脾气,过会就好了。表哥,你和水公子一起进屋用些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