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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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解临

    历经三代连战才巩固的大周,经过百年恶战已然伤筋错骨,辎重耗尽,存粮吃光,精兵死伤仅剩三成,再经不起任何一场战争,幸得敌国与其相差无二,谋划封关休养,先大周一步出言和约。

    大周二十三年,周战王驾崩,第三子周乐天继位,封称周天王,与天同乐,齐享天福。然而周战王招贤用能,足智善战,打下的大周王朝到了儿子手里却成了大臣无能,百姓怨恨的场面。昏君无道,荒淫至极,忠君爱国的丞相柴元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改变周天王的无能的事实。

    今日是个艳阳天儿,柴三娘见柴元下朝回来后便一脸愤怒,又夹杂那么几分无奈,她暗想又是那昏君周天王做了什么沉迷玩乐的事情惹怒了阿爹。

    遣退侍女后,柴三娘敲门而进,见柴元闭眼歇息,她移步至身后,双手轻锤肩背,为其舒缓一下操劳疲倦。

    “阿爹,既是君王无治国之才意,何不禅位于其兄弟?”柴三娘不同于高官儿女只懂女红礼仪,摘花度日,不是寻思着哪家郎儿好俊俏便是坐等出嫁,幻想着为人妇的生活。

    柴家本是将兵世家,自大周建立便忠心追随拥戴,到柴元这代却放下兵器成了文官,然而柴家骨子里的好武并未消失。

    柴丞相之女习武好战在这洛阳已是人人皆知,柴元也未将她这乐趣天赋抹去,反倒支持她习武,甚至在其十五岁那年请武师来教,如今三年出师,还赢得老师父的赞许,乐得柴三娘嘚瑟不已。

    大周有周天王这样的君王,委实是大周的不幸,柴元让柴三娘一个女子习武不仅仅是因柴家深入骨髓的善战,更是因他能料到大周在周天王的统治下,必定引起不满而爆发战争。

    他是忠君爱国,哪怕这国家再弱,这君王再如何昏庸,柴元也始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他的女儿不能被这样的国家君王所毁,习武至少能自保,天下之大只要功夫到家,到哪里也能生存下去。

    此时听得柴三娘竟说出这等反话,柴元当即沉了脸色,开口训斥道:“君王如何是君王的事情,我等作为臣子,应竭力扶持,纵使再无才,也要守着这大周!”

    柴三娘知道阿爹的忠心,当即应声受教,不再触他老人家的霉头,专心拿捏着。感受到肩背上舒适力度,柴元突然惆帐起来,他问道:“三娘,今年你也及笄了,可有看中的好郎儿?”

    “阿爹,你这话是该问我的么?”柴三娘疑惑。

    柴元摇摇头:“你阿娘一心想将你许配给高官子弟,以为权高富有便能安度一生,可我知你性子,怕是不愿意被这深宫朝廷所束缚。”

    “你若有喜欢之人,哪怕平民野夫,我也答应。”

    柴元话语刚落,肩膀便抽搐地痛了起来,他大叫一声,瞪着生事者怒问道:“柴三娘,你想谋杀亲爹?!”

    “阿爹,你再胡说我可把你的胡子给揪下来。”柴三娘眯着眼睛笑道。

    闻言,柴元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随后冲她摆摆手,说道:“去去去,上回你与我说想去周岸游玩,遣几个好手带几个婢女去吧。”

    柴三娘性子颇为顽劣,只是在父母前收敛了许多,及笄那日,她跑到洛阳街头听说书老先生讲了一回快意江湖的故事后,便缠着柴元要出游一番。

    至今念念不忘,还真是让她得了出游的允许。

    告别爹娘,柴三娘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轺车,马声嘶叫,马车辘辘地往前滚去,直至出了繁华热闹的洛阳城,被压抑得无聊的柴三娘才一掀车帘,将车夫小哥的座位占了一半,吓得小哥险些掉下车。

    婢女梁月冲车夫使了个眼色,在后者颤颤地掀开车帘钻进去后,她无奈地看着柴三娘,叨唠道:“小姐,被夫人知道,又该训你了。”

    此时柴三娘颇为粗鲁,左脚屈着踏在车板,右脚悬空晃啊晃,手执马鞭优哉游哉地打在马屁股上,不痛不痒不起作用,两匹马慢悠悠地走着四方步。听见婢女的话,柴三娘回头冲她抛了个媚眼,只道:“你不说便是,何况这些年在家当大家闺秀累得紧,这次出来我得玩个够才行……”

    从洛阳到南岸需一天一夜的路程,天色见暗,不赶夜路的柴三娘一行人寻了个客栈住下。小二手脚麻利,收拾出一空桌让客人坐下,又好口才地将店里小菜一溜湫说了个遍,柴三娘要了五个小菜,三壶酒。

    客栈坐满了人,桌桌好汉说话豪气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柴三娘笑眯眯地听着四方人张嘴说话,听听江湖的乐趣与快意。

    邻桌两个青年剑客也头一回下山行走江湖,道听途说得了些许消息,见人多便不压声音有意道出,欲趁此结识江湖好友。

    “听说剑门前两日被仇家血洗了。”蓝衣青年竖起五根手指,继续道:“满门上下一百多人,凶手却只有五个,你道那凶手本事有多高?”

    听得此话,另一桌壮汉好奇询问:“剑门……可是那被称练武奇才萧满红的门派?”

    “可不是,三年前萧满红挑战南箕之首锦木女取代其位,没想到却死于仇家之手,可惜了……”

    “非也,传闻萧满红心急成为一代宗师,数月练功导致走火入魔而死,而非被杀。”

    “此话怎讲?”

    ……

    柴三娘听得饶有兴趣,寻思着这传闻真假各占多少,她边听边端起酒杯欲要饮,却被一只修长微凉的手按住,心底一惊,忙提起内息防备却听见一道清越的年轻男声传入耳中。

    “姑娘,可能搭桌?”

    来者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目间带几分笑意,一身白色衣袍显得温文儒雅,唯独那薄凉的嘴唇有些违和。柴三娘与熟悉之人才能活泼些许,倘若遇到个陌生人,她能敛成柴元那严肃深沉的脸色,可礼数不能失,她只好‘友善’地看了男子一眼,微微点头。

    解临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人家,坐下后便没再说话,以免再惹姑娘的嫌。然而旁边坐着陌生人,柴三娘怎样也不自在,三分防备七分听热闹,正当她用余光打量着这俊俏翩翩公子时,一群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中原经大战落幕而被划分为两个国家,腐败的大周以及内讧不断的燕国,若乱世也有区别的话,那么现在能称得上是小乱世。快意江湖其实并不怎么快意,用拳头说话的世道,正邪两两碰撞,怀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多数是刚入道的愤青,他们总觉得邪不压正,想着能有一天以一身本事成就一番大业,闯一名声,流传世人,却忘了正义在保命面前本就不值一提。

    柴三娘认为强者多半是高傲而孤独的,而弱者才是三五成群。此时不速之客莫约十来人,身穿黑衣手执长剑,脸上还蒙块黑布,不少人嗅到了长剑上的腥味,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此地偏僻,能有客栈落脚便是不错,在这鬼地方死上一批人也无人过问,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巡视一圈,冷声不屑地开口:“哼,易容术不过是旁门左道,你若不出来,这客栈的人一个都别想走了!”

    这话摆明是想连坐,一壮汉怒拍桌面而起,冷哼道:“一群连面目都不见得光的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当真这里的人好欺负吗?”

    “就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与我等何干,要解决出去……”

    话还未说完,只见黑衣人速度逼近,长剑挥起,先前两个说话之人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瞬间一片惊恐。

    柴三娘虽感应到黑衣人的杀气瞬涨,可她坐在角落里来不及出手阻挡,在大周的地盘无视大周的法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身为大周丞相之女,柴三娘自小听着阿爹讲法律长大,眼下这群黑衣人竟如此草芥人命!

    柴三娘正打算出手时,旁边的解临又按住了她的手腕,脸色微沉,目光扫过四周,说道:“这些黑衣人只想逼出那易容之人,他们的武功皆在这些落脚客人之上,你就是打得过一个,惹怒了他们,也救不了全部人。”

    “官府不管吗?”柴三娘皱眉道。

    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黑衣人眨眼间便杀了两人震慑了其他人,解临从进来后便观察,发现在场几乎没有人是黑衣人的对手,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独坐一桌的男人后看向柴三娘,笑道:“姑娘头一回出门么,朝廷腐败,贪官增显,上不理下不管,江湖势力又不弱于官府,谁愿意得罪这等势力?”

    被解临反问,柴三娘的眉梢皱得更紧了,她知道朝廷腐败,昏君无道不管国事,可如柴元般爱国爱民的清官还是有的……想不到这大周竟落到如此地步。

    武功高强者能不动声色观察他人并感应到对方的实力在什么水平,她身旁这位白衣大哥要比弱冠之年大一丁点,却能在她没发觉的情况告诉她,看来也是个强者。

    柴三娘见其他人不敢动,而黑衣人越发地不耐烦,思忖片刻后问道:“你和我联手将黑衣人赶走?”

    柴三娘没看解临,不晓得他神情,但久未听到回应,便带着几分疑惑转眼看去,解临一脸惊奇,像是遇到了什么新鲜而古怪的事,她眼里闪过一丝恼羞,问而不回者视为无礼。

    解临似是没看到她的恼羞,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往那独坐一桌的男人指了指,笑道:“他应该就是黑衣人要找的人。”

    果然,解临话语刚落,那独占一桌的中年男人便起身,在众目之下越过黑衣人走出客栈,随即黑衣人冷哼一声,一挥手跟上了那中年男人。在场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紧张气氛不知谁一句“看来也是仇家追杀,只可惜连累了旁人”慢慢消失,众人继续喝酒吃菜谈传闻。

    这时婢女已经收拾了好房间从二楼下来,见自家小姐旁边坐了个男人,解临冲她笑了笑,婢女却防备地凑到柴三娘耳边问他是谁。

    柴三娘本想说搭桌之人,解临便眼眉微弯,冲两人笑道:“在下解临,还不知姑娘芳名?”

    “柴三娘。”

    解临眨了眨眼睛,柴姓少见,他人脉颇广,曾听闻三年前有位女子在西庚老二的竺远来手中走下十招,拜其为师,三年出师,那女子好像……也姓柴?

    若说眼前柴三娘是竺远来之徒,那联手去看看戏也未尝不可。解临在心里思索一番后,看向前者突然道:“你觉得方才那黑衣人如何?”

    “嗯,很强。”方才在黑衣人动手后,柴三娘便心想自己与其交手能几招将对方打败,想着想着好战之心便蹦了出来,若不是对方人多,且她出门前柴元嘱咐她不要惹事,怕是忍不住手痒痒替破官府收拾了对方。

    听着她这敷衍的回答,解临也不恼,视线往前台掌柜那儿看了看,咧嘴露出一排皓齿,问道:“想看老牌势力与新晋人物交手么?”